一枚残缺的勋章【小小说】

                        黄学友/文

       爷爷的坟墓坐落在一个幽深的峡谷口，清明节这天，我踏着雨后湿漉漉的谷地来到爷爷的坟墓前，按照家乡的风俗，在爷爷坟墓前的石头供桌上，摆好了酒，放好了菜，然后点燃了香烛。最后我没有忘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残缺的勋章，放在爷爷的墓碑上。

       我默默地站在爷爷的墓碑前，爷爷活着时常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又响在耳畔——

       那是一次与敌人的遭遇战，战斗异常的惨烈。爷爷和他的连队已和敌人顽强拼搏了一天一夜，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五次猛烈进攻。这时敌人新的一轮进攻还没开始，爷爷和他的战友正抓紧时间修理工事，连长来到爷爷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烟盒，看到里面还有一支烟，就叼在嘴上点燃，猛吸了几口又递给了爷爷。爷爷也把烟按在嘴上猛吸几口。“赵六，怕死不？”连长问。爷爷的大名叫赵阿六，可平时连长总喊他赵六。“怕个球”爷爷说，“怕死我就不来当兵了，就是死，我也要多打几个小鬼子。”“好样的”连长说，“好好打，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向上级给你请功。”

       敌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他们从山脚下疯狂地涌上来。爷爷抱着一挺机枪朝着敌人猛烈地扫射，敌人大片大片地倒下，连长朝爷爷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爷爷打得更加起劲。这时，一颗炮弹呼啸而来，连长一跃而起，将爷爷按倒在身下。当爷爷急忙推开连长，从土堆里爬起来时，看到一枚弹片深深地嵌在连长的脊背上。连长眼看就不行了，爷爷抱起他大声地喊着：“连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连长艰难地用右手向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指了指，爷爷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慢慢打开，见是一枚勋章。连长喘息着，用微弱的声音说：“这枚勋章，是上次大战后首长亲自挂在我胸前的，现在我把它奖给你，希望你好好的珍惜它。”爷爷还没来得急拒绝，连长就停止了呼吸。爷爷悲痛欲绝。爷爷重新把勋章用红布包好装进口袋，抱起机 枪向敌人更加猛烈地扫射。突然，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爷爷的胸部，爷爷昏死过去。 

        等爷爷醒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来病床前看爷爷的战友说，爷爷被抬下阵地后，战士们个个就像红了眼的狼，拼命厮杀，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取得了胜利。爷爷听完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只手朝上衣口袋摸去，站在身边的护士急忙把一个红布包递给爷爷说：“你是在找这枚勋章吧，是它挡着子弹，子弹才没有穿进你的心脏，是这枚勋章救了你的命。”爷爷敞开红布包，见勋章上被子弹打了一个圆形缺口，上面还留有鲜红的血迹。爷爷把这枚残缺的勋章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一排大雁从我头顶的上空飞过，阵阵雁叫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见石供桌前的香烛已快燃尽，就把带来的纸钱放在爷爷的墓前点燃，纸灰纷纷扬扬，带着我的哀思，飘于峡谷与蓝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