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会文图/梁成芳
在我来说,儿时在村里最开心的事情不是过年而是赶会。每年的农历正月二十五前后几天,是赵庄岭村的赶会日子,也是赵庄岭村人的盛大节日。
那时候没有电视,乡下人看电影也极少,所以赶会看戏,就成了乡下人的“文化大餐”。那时候交通也不发达,商品流通也很困难,因此狼窝村人赶会要去村北相距30华里的矿区赵庄岭或20华里开外的南河头。因此赵庄岭赶会时有平山、平定、获鹿、五台县人,赵庄岭周围的本县人当然就更多了。戏场里唱大戏锣鼓喧天,赵庄岭街则成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一街两行煮麻糖卖烧饼炸油果的,摆小摊卖农具的,外地人则卖当地特产,还有看西洋景(拉洋片)的,耍猴儿占卜算卦的,跑马卖艺的,大卸八块的(大型魔术),吆喝声此起彼伏,和戏场内可算是遥相呼应。那时摆小摊的不光是卖,还能以物换物。比如平定人用砂锅换赵庄岭一带人的柿桃儿,和顺人用土豆粉条换井陉人的小黄米等等。那真是一场两省四县规模宏大的物质交流大会呀!
那时赶会,有时赶五天有时赶七天,除了街上琳琅满目的货摊、小吃摊,最有趣的就是看戏了。每逢下午和晚上,戏台院挤满了人,有的是去看戏,有的是凑热闹,有的做买卖,年轻的小伙子推推搡搡不为看戏是为了找到心仪的姑娘。为了来看戏,我舅舅们、姑姑们、姨们总会买上麻糖趁正月来我家走亲戚并约我们一块去矿区北边赶庙会,尤其是表姐表哥们从于家山里带出来许多晒干的山楂片、果木片和柿桃、黑枣等地道的山货到庙会街上卖。记得奶奶递过来的纸簸箩里盛满了麻糖,能吃很长时间,麻糖放不坏,最喜欢吃放干了的麻糖,配上挂面汤,再荷包个鸡蛋,那叫一个香!特别记起的是舅母(妗子)送来的“馅煎饼”,用细葱末汤泡食,回味无穷。
印象中,看戏时莲儿姨总是牵着我的手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因为赵庄岭村的社火——“铜牌打老虎”很厉害,放锅子炮时很聒耳,再加上矿区北边的人几乎每年赶会都会“打架”,小孩们打,大人们也打。赵庄岭人几乎人人习武,大洪拳、小洪拳人人都会,“打架”也成了赶会的“一道风景”。也许是他们趁着赶会人多,通过打架来展示自己的武艺?我讨厌打架,因自己身个儿矮小不敢逞前,儿时的发小中就我不会耍拳,最约好的性格温顺的还有智绵、玉科、计明三个,我们不惹事,可往往受大孩儿们的“欺负”。矿区的醋好,记得在供销社打醋时,遇到了“高大”的孩子们向我们逼要“冰棍儿”钱,不给一个钢蹦儿就要遭打。最伤心的一次是路过石桥头村时村西街的一个小孩劈手抢了我最心爱的小人书。那时候的人们为什么好打架,我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吸引小姑娘的,都是些憨打吧!有一次赶会我在街上跑,不知怎么回事,一位外村的爷爷突然抓着我的手非说我是小偷,在人群中尴尬至极,奈我百般解释,他都拽着我不放,逼得我嚎啕大哭,此事才算了结。
我是九虚岁上的一年级,记得是三年级那年的赶会,村里人天不亮就步行开往矿区北了,在一块偌大的土场上,看了场马戏表演。热场的表演是草原马术,只见一名穿着民族服饰的壮年汉子,骑马绕场缓跑三圈后迅疾加速,骑士开始在马背上做各种姿势,时而站立,时而侧身,时而藏身马腹部,精彩之处骑士向场中设置的飞镖靶盘投掷飞镖,三镖都中靶心。随后的节目中有飞火流星锤,大致就是软鞭的两头燃火,在表演者双手的挥舞下,形成火圈,并能飞致上空,而后接住。但是所有的节目中最让我感受极深的是一位年龄和我们相仿的小姑娘表演的“空中飞人”,只见她身缠红绸在空中翻转飞舞,环绕四周做出各种惊险动作,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很谨慎小心,额头不断渗出汗珠,我在想如花的小姑娘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心疼她。总之,马戏团的表演让我们这些农村娃大饱眼福。至今,记忆犹新。
儿时盼望赶会的另一个原因便是玩儿,把衣服披在身上,正月里固没出九,便不怕寒冷,孩子们三五成群,走个三五十里不觉乏累,路上你追我赶簇拥戏嘻,双手拍着屁股。驾!驾……在圪廊里疯跑。赶会前,我们几个小伙伴提着小篮子去路边的饭店捡啤酒瓶、捡电焊的铁头、铁渣到收废站卖了,把钱交给妈妈。别小看啤酒瓶,那时最贵的一个能卖8分到一毛,我记得有一年我捡的废品卖了二十元,对我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呀!我赶会从来不问妈妈要钱,妈妈总会给我个五毛一块的,那时候,最多吃个烧饼,喝碗粉条汤,烧饼一毛一个,蛋汤一毛五分钱一碗。出去了为了能买一本小人书,往往舍不得吃。超过两毛的吃食要动脑筋考虑半天。最开心的事还数和伙伴智绵一同放风筝,智绵的爸爸那时在县办硫铁矿做“亦工亦农”,是一名了不起的测绘技师,我们牵着风筝疯跑在天长宋古城的河滩上,麻绳做的线很长,总觉得高高的风筝飘到了十二里以外的外婆家……
一年年的赶会伴我成长,现在想起那兴头儿、那感受、那气氛没得摆了。唉!最开心的是孩子!可我却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文中所提及的赵庄岭庙会已延续五百年历史了,听友人说赵庄岭的庙会命名为“火神庙会”,如今我想那里的庙会境况更盛大、更宏观,明年正月二十五咱一定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