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我站在镇上的马路边等公交。天灰蒙蒙的,不知是雾还是霾。几滴细雨落下来,让人的心也雾蒙蒙湿漉漉的。料峭春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裹了裹衣服,把拉链往上拉了拉。
半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来。不远处一座屋子,孤零零地在雨中静默着。雨渐渐加大,地皮慢慢变湿。孤独与无助,侵袭着我。天色变暗,好容易过来一个行人,我拦住他问公交车过来的时间。他用我不太听得懂的方言说:“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这个点公交恐怕没有了,就是有也没个准点了”。说完他匆匆离去,留下茫然失措的我。
想想来此地支教不久,人生地不熟,交通很不便,回趟家,要从镇上到县城倒车。每次到县城,我都很发愁。这不,现在就被困在这里了。叫出租车或网约车,也要等着车主接单,从县城赶来啊。等他们从县城赶来,我恐怕被冻僵了。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我拿出电话,刚要订网约车,一辆面包车在身边停下来。一张胖胖的,头发花白的男子的脸,从摇下玻璃的车窗中探出来,一口本地方言:“姑娘,你去县城?我拉着你吧!”我一脸诧异,我在本地并无熟人。他拉我?不会有什么企图吧?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本能的往回缩了缩身子。
见我犹豫困惑,那个司机说:“你不要多想,我家就是镇上的,平时在县城住。刚才回老家看个人,现在回县城。看你一人站在路边等车,这个点了,十有八九没车了,我拉着你吧。”听他言语诚恳,我的心稍稍放松下来。再说此时我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他走了。
我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半新旧的车,收拾的很干净。司机是一个典型的北方男子,六十多岁模样,脸圆鼻阔,身躯敦实,穿着灰色棉衣。他目视前方,不大说话,满脸严肃。我突然有些害怕,就拘谨的坐在车里。见我紧张,他打开车载音乐,并把声音调小。那首刘德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的旋律,在耳边轻轻响起,我紧张的情绪有些放松了。司机师傅听着音乐,眼里似有泪花。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正当我沉浸在音乐中时,司机师傅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他拿起手机接听,只说了:"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就不再言语。我看见他的脸色变得很阴沉,更严肃了。而且手一直在抖,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他把音乐关掉,把车靠右边停下来。我很纳闷,又不知如何开口。过了片刻,他开口对我说:“抱歉,姑娘,我不能把你送到车站了。我四哥……,走了……。肝癌,从查出病到“走”,只有四个月。刚才那首歌,他也很爱听,可惜……听不到了……”说完,他哽住了,眼里的泪涌出来。历经沧桑的脸,满是悲戚。由于难受,他的脸部抽搐,都有些变形了。我知道此时所有劝慰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只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看他情绪稍缓了,我拿着行李准备下车。他开口了,说:“姑娘,这个点了,你不好找车……,一个女娃在路边不安全。我把你送到县城的公交站牌那里吧。”说完,不容我说话,他就缓缓启动车,慢慢地往前开。到了公交站牌下,他把我放下就开车走了。
他的车开出去一大截,又慢慢倒回来。我满是迷惑。他打开车窗,红红的眼睛望向我,用颤抖的手,递给我一元钱,说: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兜里都没现金,但县城里的公交不比你们大城市……,不一定能用微信或支付宝,你拿着这一元钱保险。”说完,他开车缓缓离去了……
那张薄薄的,崭新的一元钱被我握在手中。我突然感觉它很厚很重,沉甸甸的。这哪只是一元钱,分明是一颗有温度的赤诚的心啊!
此时,夜幕虽已降临,可是雾已散,风已停,雨已住,阵阵暖意从我胸中升起,我把衣服的拉链往下拉了拉。站在陌生的街头,我不再感到孤独与无助,因为我感受到了春的气息,我感受到了这里的温度。我也决定把这种温度传递下去,让每一个行路者不再孤单,不再无助。

作者简介:赵春燕,祖籍陕西省丹凤县,曾在武隆支教,现工作于山东济南教育系统,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在工作之余,坚持写作,有多篇散文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应急管理报》《世界日报》《中国水运报》《劳动者报》《陕西工人报》《春城晚报》《金陵晚报》《文化艺术报》《安徽商报》《济南时报》《长春日报》《银川日报》《松江报》《太行日报》《齐鲁文学》、《华文月刊》《山东散文》《芙蓉江》等几十家报刊杂志,及“中国作家在线”“陕西文谭”“力读”“大文坊”“首都文学”“文学与艺术”和“俊韬在线”等各大公众号,并被“中国作家在线”“文学与艺术”“大文坊”“山东创作中心”聘为签约作家。
主播:雪峰,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委员会专业委员、中国好声音联盟成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演讲学会会员、烟台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在职新闻主播、主持人,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邮箱:lxf0535@12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