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記事》第五章（2）

作者：刘艳英

旅途，他觉得心累。让他心累的不是因为小小的骨灰盒，而是长期以来让他心神不安，犹豫不决的徘徊心态。妈妈没等儿子孝敬就匆匆而去，让他终生内疚和痛苦。他欺骗翠平说，让妈妈回家与父亲团聚。哪知，妈妈回老家还是单身孤寂，独守空坟。只要妈妈的坟在老家，自己就可以年年回家上坟，就有机会看望女儿和岳母一家了。他欠孩子和前妻的债要补偿，岳母家的恩情更要报答。这一连串不透明的事，种种心理压力，迫使他给自己戴上了“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高帽子。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办的事可谓天衣无缝两全其美。云山，仍然站在那里迎接他,由衷地亲切！他轻轻放下妈妈的骨灰盒，登上云山最高处。美丽的家乡依然如故！这次回家所不同的是，看不到绿草青青，更闻不到荷香扑鼻。只有云山下那片青翠的松林随着寒风“沙沙”作响。想起：“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究不凋零。”他的心中无比感慨！几度风云几春秋，云山，伴他走过二十多个难忘的风霜雪雨春华秋实。云山，给过他快乐也给过他伤悲。将来的云山会给他怎样的命运和结果？他想自己这辈子的思维都离不开云山了。俞峰慢慢走下山，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直奔岳母家。院子门没上栓。院子里的大黄“汪汪”地狂叫起来。家门“吱呀”一声开了，雪儿欢快地跑出来，一见舅舅背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便大喊起来：“姥姥，舅舅回家啦，带了很多东西呢！”又转过身说：“舅舅，我帮您？”俞峰把一个小包递过来：“喏，雪儿，给你买了礼物呢！”小宝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姐夫回来了？”他接过俞峰手里的盒子，掂量着，进屋。岳母相继迎出来：“呵呵，回家就回家吧，还带这么多东西，破费那么多钱干嘛？”“妈，没有多少破费，我带了妈妈的骨灰盒。”小宝一听，几乎跳起高：“哎呀我的妈呀！”他被烫了手似的把骨灰盒丢在地上。俞峰弯腰抱起骨灰盒进屋，顺便问：“小宝，冬天地里没活，你干什么呢？”小宝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懒洋洋地说：“没有什么活干，困了就在家睡觉，高兴了就出去找人打扑克，偶尔去集市做点小买卖挣盒烟钱。” “眼看要娶媳妇的汉子了，任性得像个孩子，他爹惯得他自由自在，不着调。”岳母说。“就你强！”小宝瞪着牛一般大眼反驳。中午时，岳父从外面回来了，背着一大竹筐碎草。农村粮食不多，草也不多，农闲时，野外沟沿地边被村民一遍遍地用耙子把碎草划拉得一干二净，岳父不死心地再去划拉，连牛粪都捡进来，说烧火不臭反而抗烧。岳母点上火，拉着风箱“古达古达”做起饭来。岳父招呼俞峰：“来，咱们上炕暖和。” 说着，又拿出他那长杆子旱烟袋。岳父坐在炕上和俞峰一起研究如何给亲家母建坟墓的事。岳父建议，把亲家的坟墓靠在莲花坟旁，让婆媳做个伴，从此俩人不再孤独。俞峰觉得这样很好便欣然答应。第二天 ，三人带着铁锨，镐头来到莲花坟前，先烧了纸拜祭完。岳父选择了位置，俞峰和小宝便挖起土来。多年没干活了，俞峰面对冰冻坚硬的土地有点力不从心，重要的是，他心里想着莲花，一心哪能二用？小宝挖一掀站一会儿的开小差：“二姐夫，新媳妇什么样？对你好不好？”俞峰了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哦，还行吧。”“听说翠平家是大财主？”小宝的眼珠子都飞出来了。“是企业家。”小宝眼睛一亮立刻财迷心窍，他拄着铁锨笑面虎似的套近乎：“二姐夫，原来你岳父那么大的官？我给他家干活行不？”父亲一块泥块掷过来，正打在小宝背上：“干你的活，不允许远走他乡。养儿为防老， 庄户人安分守己，种地是本分！”父亲的话掷地有声！小宝‘哎哟’一声，不满地斜了父亲一眼，急忙操起铁锨吊儿郎当地挖起土。挖好，三人又搬来碎石头砌好。就差明天找几个老乡帮忙举行安葬仪式了。次日，俞峰身着白衣头戴白帽，麻绳系腰配挂铁斧，手拖柳条一步一跪地叩拜亲娘。在农村这叫“披麻戴孝”。他真想大哭一场，可他哭不出声，任凭眼泪“哗哗”流淌。妈，您可以安心了，外乡不是咱的家呀，从今往后，有莲花陪着您不会孤独了。以后我每年都来看望你们。妈，您说过，人赤足来到人间，空拳离开尘世，不带走一钱一物，只求与故土相融。妈，您的要求太简单，孩子做到了，您安息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