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王爱贤,1923年冬,出生在临漳县贾河口村一个穷苦农民的家庭里。1937年(父亲13岁),开明人士刘旭东办了一所义学,穷人不收费,父亲这才有幸进入学校读了几年私塾。父亲小时候非常聪明,人称“小先生”,相当于现在的班长,老师不在,小先生负责秩序、督导作业、领读诗文。
1940年,大土匪、大汉奸郭清投靠日军盘踞贾河口,日寇委任其为“冀南剿共独立旅司令”。他们让学日语搞奴化教育,抓壮丁扩展势力,肆无忌惮地抓杀抗日分子和共产党干部,对临漳的抗日工作和党的组织造成极大的威胁,革命形势非常残酷。
1941年春,根据形势和上级的指示,临漳县党组织在县内组织了各种形式的群众团体。贾河口一带的“古邺文艺研究社”应运而生,当时由杨畔柳、刘德钧(贾河口地下党支部书记)介绍父亲加入“文艺社”,这个是党的外围组织,旨在用公开、合法的身份,发展党的组织,团结广大热血青年奋起抗日救国,打击日寇、汉奸、土匪的嚣张气焰,搜集敌情、传递情报、掩护干部。当时贾河口青年参加的很多,有贾春华、贾春林、刘振汉、马魁元等人。 1942年初,“文艺社”改为“狭义投笔团”,并给团员发了证,成立了团支部,父亲任组长,负责日常工作。鉴于郭清曾几度领教过八路军的围剿,成了惊弓之鸟,整个据点统治的铁筒一般,投笔团便白天碰头,如有紧急情况,就在龙王庙里,借架乩进行密谈,郭清迷信所以不怀疑。 为了摸清郭清的底细,父亲深入到司令部。司令部设在地主刘九长家,刘九长是我们的东家。当时郭清让佃户轮流到司令部担水扫院,父亲就替大伯干活,经常出入司令部,和那些卫兵都很熟,从他们嘴里打听到很多有关情况,然后转给刘德钧,刘转给杨畔柳(杨已是县教育科长)。 有一天,父亲担一副空桶刚要出司令部门,见两个卫兵带着郭平进来,郭走在后头顺手把一件东西扔进桶里,还向父亲递了个眼色。父亲明白其中含义,赶紧走出去,到没人的地方,装进口袋放到家里。郭平是上级派来的地下党员,在刘传芳家做家庭教师,郭清对他起了疑心,把他叫到司令部传话。经过搜查,没有找到证据,只好把他放了。事后父亲将秘密文件交还给他,并护送他出了村。郭平解放时随军南下,解放后任扬州市长。 秋后,上级派父亲到柏鹤集一家杂货店当店员,父亲从此终止了学业。那里是郭清管辖经济中心,集市繁华,不但有花店、盐店、药店,还有伪区公所,政治、经济信息很多。 父亲到店后,那里便成了一个联络点。杨畔柳、舒海风、刘德钧等经常借集日在那里开会,部署工作。并通过商店散发宣传材料,冀南军分区敌工部部长西南办事处主任张励也经常到店给父亲布置任务。父亲经常来往于安阳、临漳,为解放区购买一些紧缺药品和生活用品。那时日伪为控制解放区封锁很紧,尤其是青霉素[盘尼西林]、吗啡之类的药品。父亲往往费尽周折,托关系,有时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去完成任务。那时运输工具落后,一般都是肩扛、担挑,有的用手推车,有条件的用毛驴驮,用辕车拉的就更少。 父亲当时都是步行肩背八十里路去安阳,因为带着禁品,常常是趁夜返回。到年底敌人盘查的更紧,安阳城里每天晚上检查客店,漳河每个渡口都有岗哨,凡进出安阳的都得有证明身份的证件。一天,父亲借了柏鹤集刘玉一个“三青团”团员证去安阳,夜里警察查店,正看着证件,突然进来一个熟人刘秉钧,一进门就喊“王爱贤”,父亲打了个冷战,心里说坏了,但忽然急中生智,不容他说下去,忙给他打个手势抢着说:“他家里有事,来时对我说刘玉,告诉秉钧不要等我了。”警察忙问秉钧,“他到底是谁?”刘说:“我们邻居刘玉。”警察这才走了。
按照党组织安排,杂货店在漳河南孙陶集开了个分店,那里离安阳近,购买比较方便,一天打个来回,不用住店,比较安全。所谓分店,其实是个仓库,或中转站,在别人花店内借用两间房,没有门市。白天从安阳打来货,夜里前半夜包装,所谓包装就是把药品、子弹装进烟盒内,伪装成烟,然后装进烟箱封好,到后半夜运回柏鹤集。有时渡口上夜里也有哨兵,就得绕过渡口淌水过河(那时漳河常年有水)父亲虽然会游泳,但十冬腊月,河水冰凉刺骨,淌过河冻得腿脚麻木,好长时间都走不成路。 有一次,父亲买到一支手枪和200发子弹,这些子弹都是王自全手下的兵偷来换大烟的,往回运时河水涨了,听说漳河下游的渡口不紧,就跑了十多里路,从砚瓦台过河。父亲在南岸没看见哨兵,问过河人都说北岸没哨兵,便上了船,当快到北岸时忽然从堤上走来三个伪军。父亲觉得不妙,船眼看要靠岸,退也是没路了,跳水怕也难免被打死在水里,左思右想,只有冒险,他用衣服遮住手枪压上子弹下了船,趁哨兵查前边人时,拔腿绕过哨兵向堤边跑去,等哨兵反应过来时,他已跑出老远。三个人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不然就开枪了。”父亲回头打了两枪,一个哨兵受了伤,其余两个一愣神,父亲已越过河堤,钻进庄稼地里,他们见有枪不敢追赶,只是嘣嘣叭叭放了一阵抢。 分店在孙陶集坚持了两年,到1944年秋,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临漳的抗日武装日渐壮大,临磁工委合并,冀南军区司令员宋任穷下令要消灭临漳一带的土匪、汉奸势力。父亲被调回贾河口,来完成一项新的任务:把贾河口的地形,地势及郭清的兵力布局,武力配备。情况摸清,通过工委送到军区,于是,投笔团的青年分头下去工作。郭清用了一年多时间,征集五十三村(他管辖村)民工,在贾河口筑起一米厚两米多高的土寨墙,墙外有两条四米深的沟,沟中有水,两沟之间有铁丝网和拉雷,沟外是一道砍伐来的枣树枝围墙,树枝上带着刺足有两米高。东、西、南、北四个门,四角四个炮楼,村内东南角筑起一座占地十来亩大的兵营。兵营四角四个岗楼,整个村庄打造的铁筒一样严实。为了丈量寨沟的宽度和深度,父亲费了很大的周折。他们在沟外放风筝,故意掐断线绳让风筝落进沟当中,然后钻进圪针墙拿风筝。他们虽然身上、脸上挂出很多血道,却从中丈量了沟宽和沟深,哨兵也不怀疑。 那时郭清的兵吸毒的很多,郭清不允许当兵的抽,他们就偷着抽。有一个卫兵经常到我家偷抽,卖毒品的是郭清朋友,他不敢去买,老是让父亲替他买,然后钻进柴草棚偷抽。父亲从他的口中了解到郭清有六门迫击炮、一个机枪连、一辆小轿车、两辆大卡车、20头战马,总共有700多人(号称一千),除去勤杂能作战的也就是500多。父亲和队员们汇总了收集到的情报,又把地形地势绘成地图,送到军分区办事处。 (未完待续)
文章来源:邺城文学公众号

作者简介:王俊霞,临漳县医院中医师。本人爱好写作、摄影、书法、收藏、文玩、旅游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