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金键 主播:雪峰

在云居山里的最深处,山的半腰,兀出了一个半圆的岭来。岭上住了几户人家,刺槐林把房子围在中间做了挡墙。春天里,全是白色的花。
林子地面冒出来齐整整的草芽,空气里没有一丝浮尘,此时,槐花开的正盛,缕缕的清香弥漫了整个山岭。
沟底躺着一条小河,源头是一处泉,在泉的上方有三棵柞树,一棵长歪了身子的河柳横在水面。
泉从石缝涌出来,看不出水的流动。石缝的周围生着一簇簇的苔藓,和泉水一下绿的夺人的眼。
早晨的空气是清新的,合着青草的味道,一切鲜活的生命欣欣然睁开了眼。暖暖的阳光照射过来,岭头、河岔、房屋……就有了色彩,绿的象翡翠,白的象棉花。那缕缕的炊烟在农舍上空慢慢地升腾。
岭上的人家取水要到沟底的泉。绕着岭,转一个大大的弯。沟底的空气有些凉,那条洒了碎银的河也就有了声响。
天一亮,拉子从岭上担着桶走下来,铁桶与担杖钩摩擦的锐声摇醒了树梢上的鸟儿,溜里的声音多起来。拉子听到鸟叫,分的出哪个是黄鹂,哪个是喜鹊,哪个是斑鸠,哪个是画眉……拉子停了脚步,嘬了嘴,吹出声的婉转,林子里的鸟叫吵的愈发厉害。
拉子拿瓢去盛泉里的水。桶满,水清的没有。低头再看,桶里出现了一张男人四方的脸。拉子端详着,眉眼里熟悉。拿脚轻轻一磕,桶里那张熟悉的脸便在荡漾的水纹里消失了。
下河岔的人家也吃这泉的水。远远地响着声音朝这边走来。
地分你的我的,树分你的我的,却从来没有人说泉是自己的。泉是共有的,属于这里所有的人,还有林子里的鸟儿、野兔、松鼠、狐狸……。
它们有权力喝河里的水,这里安着它们的家,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生儿育女、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下河岔的人家能看到岭上的人家,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使牛犁地,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种烟采桑。岭上的人家能看清下河岔的人家,知道他们何时出坡何时收工,看到女人跟在男人的身后,狗嗅嗅这里闻闻那儿不紧不慢的跟着女人。
到了七月间,雨水多,河面宽了不少。沟底湿气重,雾从河面升腾,青烟一样的缭绕,升腾,再弥漫。下河岔的人家就模糊了,处在濛濛的雾气里。
岭上没有雾,雾刚好漫及岭来。下河岔的人家看不到岭,恍若岭上那些人家消失了。岭上的人家看到缭绕的雾气在脚下翻腾,潮乎乎的,山坳变得深不可测了。
雾终于散尽,岭上还是那些人家,还是那些刺槐树。
拉子听得有唢呐的声音从沟底传来,“呜呜啦啦”“滴滴嗒嗒”,噢!这是下河岔里人家在娶媳妇哩。
拉子知道傍黑前会有人上岭来请他下去喝酒,他得提前把手头的活做好,衣服换件新的,酒席少不了要喝到半夜。下河岔的那几个酒鬼是不会放过他的,会想着法子让他醉。
唢呐真是一种奇怪的乐器,结婚的时候有人吹,人去世了也会吹。人在欢快的声里会生出喜来,在凄凉的声里会生出悲来。声的转换控制了人的情绪,唢呐真是让人悲喜交加。
拉子不懂声乐,心却在音乐中飞扬,被音乐感染。他觉得林子的鸟叫才是最好的声乐,每一声鸟啼都是天籁之音,都是心灵上的慰籍。
下河岔里飘荡着酒菜的香味。一个小男孩拿石子丢进河里,河面晕着一圈一圈的纹。小男孩的妈妈跑了过来,抱了他,手轻轻拍着他的屁股,说;
“一霎霎的功夫就不见了影,再跑,不要你了。”
拉子和下河岔的人从光辉里走来,那是太阳下山的地方。
今晚下河岔里的人家脸上都带着笑,像过节,拉子知道新媳妇是要向他敬酒的。
拉子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娶媳妇。

作者:王金健,山东临朐县人,1969年生,文学爱好者。
主播:雪峰,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委员会专业委员、中国好声音联盟成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演讲学会会员、烟台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在职新闻主播、主持人,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邮箱:lxf0535@12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