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拗气钓鱼
戴永久
旧时,庒沟是全村人生活生产用水的主要来源。人们洗菜淘米,洗洗刷刷,为各种水生动物,特别是鱼类提供了丰富的自然饵料。
为充分利用自然资源养鱼,各庄都推选既有威望,又诚实可信办事公道的长者牵头养鱼。制定规章,大家共守。
每年春天,各家按份额集资,放养鱼苗。春节前,起鱼过年。贫富均等,老少无欺,人人有份,皆大欢喜。一度时期,庄沟养鱼以河南的黄凤年为头。
黄凤年当过兵,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为人憨直豪爽,有主持公道不畏权势的长处。他在黄姓中辈份较高,年纪不大,人称年爹。他心眼好, 耳朵根子软,时常义气用事,袒护族人。他的几位本家侄儿侄孙,多次违规偷鱼,人赃俱获地摆到他面前,他也只说上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或者雷声大,雨点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年爹自以为是,先入为主,偏听偏信,独断专行,因此,一度时期庄沟内偷鱼成风,大伙儿敢怒而不敢言。
有一次,我父亲告诉他,晚间有些人以下河洗澡为幌子摸鱼,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板起面孔说:“不要瞎说,有本事你也摸几条来给我瞧瞧。”
好心当成驴肝肺,几句话,把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既然你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埋汰好人,给点颜色你这种不识好丑的人看看,并不为过。
梅雨季节,阴雨连绵,四面八方的水排到庄沟,然后通过东西两条排水沟,排到新河内。通常都是东头排水沟经常有水,西沟只有在特大洪水时才打通救急。庄沟里的水,通常都是向东经过我老家东南土地庙前的洼地流进三角塘,再由东沟排入新河。
发水期,河水满沟,两岸青草满地,每到晚上,食草的家鱼都会到河边来觅食。我家住在河北东头,门口是洗菜淘米的码头,这里鱼儿更为集中。
父亲看在眼里,计上心头。他将洋伞撑子上的钢丝折断,磨尖锤弯,做成鱼钩,用母亲上鞋底的麻线做渔线,用一根废旧的蚊帐竹子做杆,“三下五除二”做成一把完整的钓鱼杆,想寻机露一手让黄凤年看看。
慑于祖父的威严,父亲好长时间不敢下手。有一天,雨过天晴,天气闷热。祖父推车去了黄桥,未及返回。抓住这个时机,黄昏时,父亲先将准备好的一堆嫩青草,尽数撒到我家猪舍南边沟头嘴儿处的水上,作为诱饵,引鱼集中。
当晚二更时分,庄上除几个乘凉说笑的人外,都已入睡。这时父亲起身,取了钩,蹑手蹑脚走到河边,将装有青草的鱼钩,往河里有草的地方用力一甩。片刻,觉得手中竹竿一晃,父亲知道有鱼咬钩,慢慢地把竹子举起来。但不知怎的,怎么也举不动。
父亲觉得有大鱼上钩了,不能急,凭他的经验,钓大鱼得智取。先将鱼的威力在水中磨光耗尽,然后再捉。鱼一动,他一松,鱼不动,他再拉,这样十几个回合下来,鱼儿的劲越来越小。
这时父亲选好地形,慢慢把鱼拉到水边,用手拉紧钩绳,人轻轻地下到水里,另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鱼往河坎上一掀。鱼一惊,尾子一掀,啪的一声,打在父亲的身上。
这时河南有人说:“有人偷鱼。”父亲用身体紧紧压住鱼,一动不动,只听又有人说:“不要说梦话,深更半夜,哪有人偷鱼,快回去困囚”。说着收拾桌凳,纷纷离去。
父亲乘机拎着鱼,气喘吁吁地到家,把鱼往床踏板前一放,用洗澡的大长桶往上面一罩。谁知鱼太长,尾巴伸在桶外,打得咚咚作响。我母亲惊醒了,一看是一条大鱼,慌忙骂到:“你又惹事,这种玩笑怎么能开,落得把柄让人抓,叫我们以后如何做人。”
父亲连连摇手说:“凤年说我无用,你又骂我不学好,进退两难,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这边咚咚的响声,惊动了祖母,她隔着山板问:“老大,做什么啊?还不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父亲讲:“收拾东西的,没得什么。”说完用一袋粮食往桶上一压,洗了脚就上床睡觉。
天麻麻亮,父亲又起身到河边将遗留的鱼鳞拾净,将捉鱼的地方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早饭后,将一米多长的大花鲲子放在布袋里内,往搬运草木灰小推车上的草帘子内一放,同母亲一起将车子推到车基沟南头平田整地的工地上。
这里离庄有二里余地,田边无住户,河边长满两米多高的江芦和芦苇,一般无人光顾。父亲用刀将鱼破开洗净后,切成鱼块,擦上食盐。砍了一捆江芦,摊到河坎上,上面晒鱼块。
傍晚将鱼块儿收到袋内,带回家中。晚上再用盐将鱼块装到一个存放粮食用的坛子里。后来祖父吃到父亲送去的咸鱼,查知底细,立马要带父亲去黄凤年处认错赔礼。一转念,觉得多次反映河南人偷鱼,皆如石沉大海,气愤之下,又狠狠把父亲骂了一顿,这才罢休。
如今,那只装鱼的坛子倒扣在老家的屋后河边,里面藏着我家的许多记忆,包括父亲柪气深夜钓鱼的故事。

个人简介:
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