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131)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131)
【 131 】
前几回说到,说到刘世杰从宁新手里意外地换到了一个跑长途的活儿,还摊上了一个“捎带美女”的、每个司机都会表面嗤之以鼻,内心深处却求之不得的美差。
他骂骂咧咧地拧着眉头内心甜滋滋地到调度那里换了派车单。动作麻利的出了车。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在波州的“三八桥”工地,宁新还说他就是“师傅吔坨坨在这里”那个流氓故事的始作俑者,说他“是有些这样的痞名堂”。
这其实不排除他心里因为吃醋而恼羞成怒的因素。

就在伍慧文他们在铁路桥上焊铁栏杆的时候,刘世杰正开着罗马车载着申丽琴奔驰在芷江到邵阳的湘黔公路上。
刚刚那阵子下了几颗冰豆子,又飘了几片雪花的雪终究还是没有下起来。
可在雪峰山上就不一样了。
即使是在稍冷一点的天气,山下还没有下雪的迹象,但山上已经是雪花飞舞、满树晶莹了。
刘世杰驾驶着比老牛车快不了多少的罗马大货车,哼哼唧唧地行驶在蜿蜒陡峭的雪峰山的盘山公路上。
这一路上,他们不断地看到翻倒在路边或山沟里的汽车。
这些车中大多数又是从对面驶来的车,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山不难下山难!
翻倒的这些车中,有些损坏程度不严重,仅仅是侧倒在路边。有些就可怕了,从数百米的陡坡上冲向了山底。
据那些围观的老百姓说,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渣渣。就算找到了,那惨状肯定也是怵目惊心的。

车过大坪,天色陡然转暗,接着又纷纷扬扬地下起小雪来。
还不到吃下午饭的时间,可是在路上行驶的汽车全都无一例外地打开了大灯。
按理说,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打开大灯并不能使能见度增加多少。最主要的作用是让相对驶来的车辆能尽早地发现自己,安全会车,避免交通事故。
刘世杰转过头,见申丽琴歪在坐垫沙发上,伴着均匀的发动机的嗡嗡声已经恬然入睡了。
甜睡中的女孩唇红颈白,嘴角翘翘的,显得特别的妩媚可爱。
她在睡着的时候还不时会哼上一声,好像在跟人撒娇。
随着呼吸,她的胸,我老天,她的胸……刘世杰觉得心在胸膛里狂跳了几下,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不能再看了,再看肯定要出事故。不是翻车就是撞车!
快到大坪镇的时候,刘世杰还是轻轻地推醒了申丽琴。
试探地和她商量:“你看这天气,再这样走下去很危险,要不我们就在大坪住一个晚上,明天不下雪了再走?”
申丽琴揉揉眼睛,看了看外面,哼哼着说:“莫住了啰,刘师傅吔,我只想早一点回去了。再说,谁知道明天雪停不停?要是明天再结冰呢?”
刘世杰一想也对,下一夜雪,再刮一夜风,到第二天路面肯定结冰,到那时候就更没法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从大箱底下的工具箱里拖出一副防滑链条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给前后轮胎装好了防滑链。
他用力搓着冻僵了的双手,钻进了驾驶室,拿出一块很干净的抹布来擦手。
这个人有一点好,他的驾驶室里总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总是穿得整整齐齐,以至于不少人都带几分讥讽地喊他“城里人”、“相公”。
他把手擦干净,又朝手心猛哈了几口热气,说:“那我可就走了?咱们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小卒子过河,只有进的地,没有退的路。你要想好了,万一要有个什么……你可别怪我。”
开车人最忌讳说“出事”。
刘世杰也不例外,他能说到这个程度,说明内心已经很担心了。
申丽琴眼睛都没有睁开,胡乱挥了挥手,说:“走啰、走啰,罗嗦。”
刘世杰说:“小申,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回去,到底有什么事嘛?”
申丽琴说:“我都告诉你一百遍了,我妈妈病了,病得蛮恼火。”
刘世杰说:“这些恐怕都是借口吧?我看你主要是想回去过个春节。”
申丽琴说:“废话,你不想回去过春节呀?我是想。去年在铁路上过的那是什么春节呀,真是气死我了。”
刘世杰说:“铁路上那叫什么春节,还美其名曰:‘革命化春节’。哪那能跟家里比!”
申丽琴说:“哎哎,你能不能把你这个吹热空气的东西再开大一点?我冷死了。”

刘世杰吃了一惊:“我都觉得有点热起来了,你还冷?我看不是你妈妈有病,是你有病!”
一边把暖气开关再加大了一档,呼呼的热风立刻扑面而来。
申丽琴有气无力地说:“是我有病。我这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吐。”
刘世杰说:“那是晕车。别紧张,放松一点就没事了。”
申丽琴说:“放屁。我从来不晕车。”
刘世杰说着“哎哟,你这女孩子说话……”边伸出手在女孩的额头上试了一下,吓了一跳,说:“你确实有点发烧,真的是……病了?”
申丽琴哼哼着说:“病还能装得出?你装给我看看。”
“这可怎么办?”刘世杰嘴里嘀咕着,心里一着急,踏油门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车速慢慢加快了。
这时候,夜幕像一张黢黑的大网,刷地一下就拉了个严严实实。
加之山上的风雪越来越大,打着飞旋的雪花把风挡玻璃遮了大半边。两条雨刮片像发了疯似的左右乱刮,还是看不清前方十米之外的情况。
刘世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慢了速度。他开始有点后悔这个主动讨来的差事了。

罗马车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蹭着,速度就跟人走路差不多,有的时候还要慢。有的危险地段能见度甚至不到五米。
在这种时候,刘世杰只能把车停稳了,熄了火,用三角木把车塞好,然后借着车灯仔细地察看路况。心中稍稍有了一点底,再爬到车上去开一段。
这样走走停停,快半夜了才开到了山顶上。
刘世杰记得很清楚,拐一个弯,那里有一个加水点,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那里还有一个养路工班,一个交通监理站,公路两边还有几间民房。
他记得前不久的什么时候,还在这里吃过一次饭。
但经过了这个地方,就开始下大坡了,而且是几十公里的长坡。
这其中急弯、陡弯、险弯比比皆是,即使是朗朗晴空的大白天通过,也免不了要捏把汗,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一想到这些,刘世杰觉得心跳加速,后背上冷汗津津的,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路边突然钻出一个穿黄制服的人,高举着一个红色警示标志,示意停车。
刘世杰把车停稳了,跳下车,说:“什么事啊,那段路塌方了?”
那人说:“不是路塌方了,是你不能走了。你怕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这样天气过雪峰山!”
刘世杰说:“哎,大哥,你看清楚了,这是铁路上的车!”
那人说:“我知道你是铁路车。铁路车有什么了不起。我管你是那里的车,只要在我的地段上跑就得归我管!”
刘世杰一看势头不对,放软了口气,说:“大哥呀,我不是不服你管。你看,我确实是有急事。必须连夜赶回邵阳。”
那人说:“急事,什么急事?再大的急事还大得过生命,啊,你说说!”
刘世杰急忙敬烟、点火:“好了,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这里实在太冷了。你行行好,就抬手让我过去吧,我一路上加倍小心就是了。来来,这包烟都孝敬您。”
那人突然把抽了一口的烟往地上狠狠一扔,声色俱厉地说:“我放过你,我放过你是容易,可是阎王爷肯放过你吗?噢,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命,那你也不能拿着国家财产不当回事!”
他拿着手电往驾驶室里照了一气,正好看见揉着惺松睡眼的申丽琴。
他的火气更大了:“哦,还有个女孩子!你自己死还嫌不够,还想拉上一个垫背的,找一个陪葬的是不是?!”
刘世杰傻傻地站着,就像调皮的小学生碰上了凶神恶煞的老师,再不敢吭气。
那人也放缓了口气,说:“把车停好,到养路工班或者监理站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视天气、路面情况决定下不下山。我告诉你,在你前面就有两台车不听劝阻,强行下山,刚才接到电话,全都翻了!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第二天刘世杰下山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翻车惨状,而且远不止两台!他打心眼里感谢那位跟自己素昧平生,却如此认真、如此严厉的交通监理人员,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命运也可能跟那些把车开进山沟里的司机一样了。
这会儿刘世杰却犯了愁。
刚才那个监理员说的两个地方都住满了在山顶上过夜的司机。有的一个床上挤了三个人,有的还在地上铺上了稻草打起了地铺。
养路工班的一个好心人指点他,可以到公路边的农舍去问一下试试。
刘世杰扶着走路摇摇晃晃的申丽琴,找到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
好不容易才敲开门。
开始主人说什么也不愿意。
后来架不住刘世杰苦苦哀求,还有那张五元人民币的诱惑,终于答应把小女儿住的那间小房让出来。
刘世杰把申丽琴扶进房一看,不由得傻了眼。
这间仅容一、两个人勉强打转身的小屋里刚刚才放了一张小床,而且只有一床薄薄的小棉被,一个小枕头。
这可怎么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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