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敖奶奶打油——蚀了老本
戴永久
“敖奶奶打油——蚀了老本”这句歇后语,在姜堰东南、大埨庄西北这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可算是妇孺皆知,但是大多数人对其来历并不知晓。
其实这是出在我们新河岸庄上的一个实实在在的真人真事。
20世纪二十年代,新河岸东庄,以种租田和帮工为生的沐玉敖家中,父母年迈、儿女众多,十口之家“生之者寡,食之者众”,生活一直过得结结巴巴。
“破屋遇上连绵雨,船漏偏遭逆风浪”,一年春天,玉敖在给人家帮工时不幸被牛顶伤,一时间“只能吃,不能做”,家庭生计的千斤重担,无情压在敖奶奶一个人身上。
再说这敖奶奶虽出身贫苦,但身强力壮,心灵手巧,粗细农活无所不精,处事接物样样在行;加之她忠厚笃实,自尊自强,爽直善良,尊老爱幼,平日里邻里关系极好。
那时,每逢春节,城乡大小门市商号都有正月初五(财神日)“敬头香”、“抢头市”图吉利的习惯和做法。所谓“抢头市”就是夜里子时(十二点后)排在前头的十头八名顾客待遇从优,例如油坊,开市第一名,只要象征性地放上一两个铜钱,也不管你油瓶大小,统统给你装满,以示吉兆。
往年,碍于情面,敖奶奶家再穷再苦,从来不曾去做过“抢头市”的事。怎奈去年遭遇不测,为求生计“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敖奶奶决定财神日也去周家油坊试他一头子,碰碰运气。
那年春节,正值“四九”寒天,滴水成冻。初四晩上,敖奶奶和衣坐在破被子里打了个盹,就急急忙忙下床,摸了摸衣袋里仅有的一个铜板,提起油瓶出门摸黑,高脚低脚地向沟东周六爹家的油坊奔去。雪后寒风吹透了她身上单薄的棉衣,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千来为的嘴,万来为的身”,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拼着性命向前挨去。
不料“黄鼠狼专拣病鸭子咬”,过东沟时,沟中车辆、行人踩踏的烂泥坑坑洼洼,结成的冰凌犬牙交错,敖奶奶脚穿的一双坏“毛窝儿”在上面几经拖拉,坚硬的冻土磨穿了鞋底,直戳得肉脚儿钻心地疼痛。她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发觉鞋底有几处已通了天。“寒打脚上起”,半赤脚走在寒风中霜雪的地上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想而知。
摸到河东周金灿家油坊门口时,四周漆黑一片,空无一人。自己心急,来的太早了,油坊尚未开门。没得法子,只好双臂紧抱,倚坐在门槛上,以避风寒。哪晓得坐下不久,身上转凉,浑身发抖,只得又站起来跑跑跳跳取暖。
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为了一个廉价而又得济的目标,大家挤在一起苦等。
好不容易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大伙儿像喝了醒酒汤似的个个来了神,立刻按先来后到排好了队。敖奶奶见到开门的周六爹,响亮地连声高喊:“恭喜老板发财,恭喜老板发财!”说着将一枚铜钱投入櫃台上的铁盒子中。
为图吉利,周老板喜孜孜的从敖奶奶手中接过油瓶,用半斤计量的“端子”连续打了满满四下,见瓶还没有足,又舀了一些油将瓶子倒得个满满溢溢的。
敖奶奶是个本分诚实之人,情激之下,她伸着颤动的双手去接油瓶,嘴里随口不好意思地说:“这倒叫老板蚀了老本!”
周六一听,火上了堂屋,气得随手将油瓶掼到旁边的砖场上,轧得粉碎。破口大骂:“穷不死的贱货,‘死达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爹爹抬举你,你却恩将仇报,‘癞宝咒天’,还不快滾!”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圆滑老练的管帐先生见状,干咳一声喊到:“现在该哪一位发财,快请!”人们这才从惊诧中恢复了常态,一切活动照常进行。
可怜的敖奶奶受了半夜冻,吃尽了千般苦,说错了一句话,挨了一顿臭骂,两手空空回了家。从此之后,“敖奶奶打油——蚀了老本”,这句约定俗成的话逐渐流传开来。
民俗,传统文化遗传的基因,潜在的精神力量穿越千古时空。“敖奶奶打油——蚀了老本”这个真实的故事,之所以能成为一方歇后语,是因为故事本身具有多元性民俗文化价值,耐读。

个人简介:
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