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126)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126)

【 126 】
波州工地上有一座桥,两个隧道。
那座桥在湘黔线的整个92014工程分指挥部承建的路段上确实不算什么,既不长又不高,只能算一般的小铁路桥。
但她却是全路段关注的焦点,这是因为,这座桥是由清一色的女孩子们建起来的。
这就是齐向东她们女子营负责承建的那座著名的“三八桥”。
在建桥之初,有一个桥墩按高标准要求被女民兵们炸掉重建,现在已全部建成,只差焊装桥面之下的维修用的安全护栏了。
这种事当然只有伍慧文他们这些专业技工才能奈何得了的。
女子营早早地安排了几个人在工地上等候。
当宁新的车拉着发电车从简易公路上摇摇晃晃地开上来时,齐向东已经带着五个女孩子把一块能勉强停放发电车的地方整理出来了。
齐向东抹了一把汗,看见宁新那张黑乎乎的脸从驾驶室里露出来,不由得惊喜地叫了一声:“又是你!”
宁新眯着眼,装腔作势地拉着长音说:“是我怎么啦?未必你还不欢迎啊!”
他跳下车,用力甩上门,说:“我来了,首先是因为工作需要,其次是因为我想来看你。你还别说,我们两个真的是有缘,哦?”
齐向东红着脸骂了一句:“死了脸的东西,那个跟你有缘啊。”
宁新忽然想起什么,奇怪地问:“哎?她们不是说,你回邵阳进厂当工人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呀?”
齐向东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勉强笑了笑,眼睛看着别处说:“不去了。我嫌那个厂不好。再说,我也舍不得铁路,舍不得你们哪。”
宁新看见她眼睛里有晶莹的光泽,知道自己问拐了。
愣了愣,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声打了个哈哈,说:“对,我们并肩战斗,不把湘黔修通决不收兵!”
他赶紧逃跑似的过去帮严东和伍慧文卸电焊机,张罗着发电去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话的溜了,听话的恨不得拔腿就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放开嗓子大哭一通。
就在齐向东慌里慌张地逃回连队的第三天,那位赵主任就又出现在了她们营部。
营长把齐向东拉到一边,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你是不是把这位老兄得罪了?这个人——”
齐向东喉咙里咕噜了一下,艰难地摇了摇头。
营长说:“那他为什么----”
正说着,赵主任过来插了一句:“不为什么。其实很简单,我通过和小齐同志接触,觉得她确实是个人才,放在我们厂当工人实在太可惜了。这一段时间组织部门正在招收干部,她应该去当干部。我完全可以推荐她去。这样吧,我跟她单独谈谈。没问题吧,营长同志?”
营长走后,赵主任定定地看着齐向东。
他笑吟吟的眼睛虽然眯成了一条缝,但眼里射出来的阴冷恶毒的目光仍旧让小齐打了个寒颤。
赵主任微笑着说:“小齐你确实很聪明。我得承认,我让你给耍了。可你难道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你是谁啊,骄傲的公主啊?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手里大把大把的!你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悲惨命运,我还不好说。但至少,在我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的命运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最后一句话,他像演戏一样拿腔拿调地说着,一边用优雅的动作把齐向东的招工表慢慢地撕成了纸片。嘴里轻描淡写地说:“没听说过一句老话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齐向东强忍着怒火和眼泪,扭头就跑。
她要去告诉李小凤,这个赵主任是个衣冠禽兽,千万别上他的当。
她要劝小凤,宁可不当这个工人,也不能往火坑里跳!
小凤噙着眼泪说:“向东姐姐,晚了。你如果昨天上午说这些话,也许还有点作用。可----”
她支支吾吾,费了好大的劲才拐弯抹角地透露出自己已经被那个姓赵的“那个”了。
昨天下午,赵主任带小凤到新店镇的分指医院去体检,他还在镇上的小客栈里开了一间房。

小凤体检完后,他把女孩带去吃饭,灌了不少酒。然后把迷迷糊糊的小风带回到房间里,连劝带哄加威胁,终于逼迫小凤就范了。
事后,他看见床单上有一小块殷红的血迹,又惊又喜,说:“乖乖,你竟然还是个黄花女!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哎,不是说你已经谈了两个男朋友了吗?”
说着又搂着小凤,“心肝宝贝”地乱叫一气。
小凤说:“姐,我跟你不一样。你爸妈都是干部,都是拿国家工资的。我比不上你。我爸爸去世早,妈妈没有工作,守寡带着我们四姊妹,我是老大,我实在是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所以,我只能像你说的,往火坑里跳了,而且是睁着眼睛往里跳。”
齐向东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姓赵的,专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日后肯定不得好死!”
这边,发电车经过几分钟怠速运转已进入稳定的发电运转。
伍慧文和严东把焊机抬到了桥面上。
宁新在那边手忙脚乱地拉电线。
伍慧文朝桥底下看了一眼,尽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

桥下几个戴着柳条帽的女民兵正将裤脚挽得高高的,在冰凉的河水里捞着鹅卵石。
她们显得那样小。
她们身边,碧绿的小河水奔腾流淌。
在前面不远处,这些河水就汇入了舞水,汇入了沅江。
静止的水湾里,水面上弥漫着一层像热气一样的水雾,好像水是热的。
一阵寒风袭来,伍慧文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赶快把头缩了回来。
维修平台在桥面的下面,这是无路可下的。只能从桥面上把“凹”字形的铁踏脚在原来预留的钢筋头上一节一节地焊下去。等确信这一节焊牢了,再踏在这一级上接着焊下一节。
当时也没有安全带,只好找了一截很长、足有大拇指粗的苎麻绳,把它双起来,捆在伍慧文的腰上,由严东和宁新在上面拽着。
为了保险起见,苎麻绳的这一头还死死地绑在桥面的三角铁护栏上。
伍慧文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吊在半空中,十分艰难地一节一节地焊着铁踏脚板。
几个想帮忙顺便看看热闹的女孩子过来一看这情景,吓得吐了吐舌头,先后都不声不响地开溜了。
她们聚到桥头一个避风的山凹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何得了,我一看那人那个样子,我的脔心都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是啊,我自己都感到头晕,好像要从桥上掉到河里一样。我不能再看了,再看我肯定会得心脏病的!”
山风吹来,女孩子们都颤抖起来,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不过,她们还是觉得挺满足的。如果不是到这里来协助师傅们的工作,她们也要像下面河里的那些女民兵一样,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捞鹅卵石去了。
由于道砟任务吃紧,民兵们漫山遍野地找石头,
找到就扛回来,大个的就几个人抬回来。后来,大块的石头几乎不见了踪迹。
男民兵那边发生了一些很不像话的事情。
有人把古驿道上的长条石偷偷背回来,甚至还有人把古墓的石碑偷偷砸了扛回来。以至引起当地人们的强烈抗议,指挥部领导不得不一家一家地登门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后来,指挥部严令,只准到荒山野岭去采石,要不然就到河里去捞鹅卵石。
这大冷的天,下河去捞鹅卵石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对女同志。
前两天发生了一件事。
已经出院并回到女子营担任了排长的杨采珍,也分到了捞鹅卵石的任务。
本来她恢复得还可以,已经能够艰难地行走了。
可是任务压头。眼看自己排完成的任务额与别的排差距越来越大,加之有三四个女孩子同时来了例假。她一着急,就顾不上自己的病腿了,扑通一下跳进了冰冷的河里。
干着干着,她的腿钻心地痛起来。
开始她还咬紧牙关坚持着。
后来腿一软就栽倒在河里了,还喝了好几口水。
被人背回去之后,她的急性关节炎再度发作,痛得每天在床上喊爹叫娘,泪流满面的。不得不又被送进了分指医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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