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家的豆浆盆
侯文君原创首发
姥姥家的豆浆盆可叫人刻骨铭心,不为别的,其饱经风霜的钯痕满面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它有着怎样的过去?它经历了多少风浪?它见证了什么沧桑?家族的分分合合,它自然一清二楚。一年一度的年底是它最能体现价值的时刻,过去此时家家出豆腐。
当时它被视为传家宝了。它也真的算宝,土瓷资质,一搂多粗,高不及四十公分,瓷面光光滑滑。更奇的是浑身钉满钯子,可大盆却不但浑然一体,而且没有一点瑕疵,反而显得凄美、委婉、壮烈、和谐而又峻奇。
当时姥姥家共有五兄弟,土改后,这是家族唯一的共有财产,同时附带的还有豆腐模子,豆腐篦子、豆浆瓮和豆腐绒布布袋。它的贡献在于融洽了家族团结,红白公事,年节礼庆,那是它大显身手的倍受青睐时节。因为豆腐的谐音含义就是人人都有福,以此也便成为华人喜闻乐见的家常食品,而且也是敬奉神灵的必不可少的贡品。
一俟繁忙时节,它总是日复一日,供人操作不辍。出豆腐得用酸浆,这跟现在制作膏豆腐不同,浆豆腐质地又细又鲜又嫩,美味可口,姥姥家的豆腐堪与现在团圆坡的桶装贡品豆腐媲美。刚开模子的,一人能吃一块,就着蒜泥或者韭花,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头汗都冒了出来。而且豆腐成型前,还可以舀出汁子或者豆腐脑子,脑子加伴酸浆,也是地方名吃。
豆浆盆的辉煌当推过年,家家需要排号,还得看浆水是否能用。提前捡豆子、泡豆子、磨豆子,妯娌姑嫂一齐上阵,忙里忙外,忙活两个小时,豆腐就做好了。但忙活的人众从来不去吃饭,哪怕是汁子也都不沾一口,洋溢着团结和谐的家庭氛围。豆浆也是好东西,因为能够洗涤衣服,多余的豆浆往往也就分送各家使用。姥娘心肠热,往往喊着:“老二家的,来一瓢;老三家,还有一瓢呢。”
那年大舅部队转业,姥娘还用豆浆盆出了作豆腐。它热气腾腾,香气喷喷,虽然还有丰盛的鸡鱼肉等精美菜肴,但豆腐却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舅家姨家阖家老小,还都对姥娘的豆腐赞不绝口。人们吃惯了姥娘的手工操作,总感到就是比别人家的香。现在的我还好吃豆腐,但总感到没有姥娘家的好吃口感。
那么钯子是怎么来的呢?最早的是土匪年间,土匪在抢东西,姥姥娘跟他夺,凶狠的土匪一枪托砸在了盆上,顿时盆子就四分五裂了。粉碎的盆就是一堆瓦砾,可是锯成的盆就是浑然的整体。过了段时间,常来的章丘任姓锯盆匠,他给锯了三十多个钯子,才锯好的。盆子竟然完好如初,就是那些错落有致的钯子也分外好看,充满了高高低低的诗情画意。它跟姥娘家的黄洋树一样都是一宝了。饱经风霜的它现在是老了,经常闲置不用,静静地躺在屋里,偶尔洗洗青菜,但它比谁都明镜似的掺不得沙子。浑身的钯子就是不言的隐喻,因为它还是一个整体存在。
由此看来,分疆裂土绝然不如统一完美来得好。也是的,虽然后来大分家,豆浆盆分给了大姥娘家,模子分给了二姥娘家,篦子分给了五姥娘家,老浆瓮分给了四姥娘,姥娘家分的只是豆腐布袋;但只要各家需要,还是和以前一样家家合作,出工出力,有福同享;彰显着和谐、团结、精诚和不屈外辱的协作精神。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豆腐的供给都由豆腐作坊专业经营;可是它还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豆浆盆还在,也是一宝了,如同姥娘家的黄洋树一样。即使有人想卖,但家族会议没有通过,它镌刻着家族和谐的印记。黄洋树还是那么生机盎然。黄洋树啊结黄洋啊,谁家种了谁家强,一家强哪如全家强,全家强才兴旺,才兴旺。

作者简介
侯文君 山东沂源人,中学退休语文教师,文学作品《鲁阳杂俎》系列百多万字,多有发表和奖赛获奖,另有周易和民俗作品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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