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 荣 烈 属》
文/王安德
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我的记忆里,我家大门左上角的框框那儿,用四个小锣钉订着一块很小的兰色牌子,牌子上有四个字“光荣烈属”。

“光荣烈属”的牌子挂在那儿,十分耀眼,我并不知其中含义。
平日里,我可以看到,体弱多病的婆婆经常搬着小板橙,手里拿着洁净的湿抹布,反复地擦去牌子上的尘土;我经常看到,一天天变老的婆婆,一个人独自站在门框旁,眼泪汪汪地望着那块牌子;我也经常看到,我的大娘,经常手牵手地将自已的儿子带到这个牌子下,一遍又一遍地滴沽着什么。

年复一年,我在渐渐长大中,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村里有人说,婆婆是个疯子,更是个傻子。可在我幼小的心里,婆婆永远是那样的伟大和可爱。

过个年,过个节,公社来了几位干部,在大队干部的陪同下,走进这个并不平静的小院,看望和慰问婆婆。还带来少量的慰问品和慰问金。
特别是过春节,大队还派人敲锣打鼓,燃放鞭炮,给我家的门框上贴上喜庆的春联。
一年又一年,我在父亲的言谈中,知道了我的家是一个红色的家庭,是一个革命的家庭。

一年又一年,我看到了非常幸福和温暖的时刻,感受着亲情带来的快乐。
一年又一年,我在不断地找寻“光荣烈属”后边的故事,终于有那么一天,我在父亲厚厚的文稿中找到了一段历史的回忆。

王醒民,我的伯父,一位山区小学教师,为了韩城的解放,他借用教师这一特殊身份做掩护,加入韩城地下党,秘密为地下党的活动传送情报。
韩城第一次解放后,他由嵬山脚下的关圪崂小学调回北头小学,继续进行党的情报传递工作。
伪县长赵玉琳叛逃后,从合阳反扑韩城,并围剿韩城地下党和韩宜游击队,组织考虑伯父的安全,尽量减少党的地下活动。
但是由于叛徒的叛变,出卖了很多地下党。我的伯父王醒民就是在这次反扑中,被关进了牢房。

1948年3月6日,赵玉琳叛逃前枪杀17人、其中共产党员10人。伯父王醒民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震惊韩城的“血染濠水河事件”。
"光荣烈属"的牌子虽小又很轻,但它在我们家人的心中永远有千斤重。

这块牌子背后的历史和故事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大娘和大哥的心里。
伯父牺牲后,家里一片狼藉,短暂的悲伤后,大娘毅然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农村女人的坚强而不屈,从不畏惧苦难,她默默承受着丈夫去世后带来的伤痛,在这个穷村僻壤,贫瘠土地上,含辛茹苦地把烈士遗孤养育成人。

一年又是一年,我们兄弟都长大成人,明白了“光荣烈属”牌子带来的辛酸。

那些年,伯父的唯一儿子,在春节、清明节日之际,会带着我们去扫墓、祭祖。
跪在先祖们的坟墓前,他一次又一次叮咛着我们“这是爷爷的墓,这是婆婆的坟”,唯有一处看似不像墓坟的土堆,他长跪不起,轻轻地抽泣着。

“爸爸,儿子看您来了,爸爸……”
瞬那间,我又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红色家庭,什么是革命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