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狗 娃 寻 亲 记(小小说)
耿庆祥
狗娃30多岁了,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己来自何方。
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同学欺负,骂他野种,买来的狗崽!回家问娘,娘说骂人还有好话?你不会骂他们杂种,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尽管父母极力否认狗娃是买来的,一直待他如亲生,狗娃长大后,终究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一天夜里他鼓足勇气,十分温和地向父母提出这个问题: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

养父母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是怕狗娃生了外心,寻亲问祖一走了之。因为当时村子穷,家里也穷,出门盐碱地,种一碗收半升,姑娘远嫁,男儿当兵。近几年上边派了专家来,经过治理盐碱改良土壤,这里变成风水宝地,果树成林,大棚连片,种啥收啥。狗娃靠种姜发了财,娶了媳妇,盖了新房。儿子安居乐业,老两口才放了宽心。
今天儿子问起自己的来历,老两口不在隐瞒,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两岁的时候,通过王庄你二姑介绍,我们花1500块钱把你买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名字,就给你起了个名字叫狗娃。
难怪人们说闲话,原来是真的。再问亲生父母是谁,住在哪里,养父母居然一无所知。

狗娃只好找到王庄二姑问个明白,谁知二姑也不知底细,要带他去见一个叫刘麻子的老汉,她说30年前我是从这户人家买的你。狗娃心里一阵激动,马上要看到亲生父母了,买些牛奶水果做为见面礼。不料刘麻子死活不承认自己卖过孩子。在二姑的苦苦央求下,刘麻子终于道出实情:这孩子不是我家的,我是从别处买来的。从哪里买来的?他不肯透露。他明白买卖儿童是犯罪,追究下来会蹲监狱的。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狗娃向刘麻子发誓,只为寻亲,既往不咎。刘麻子怎能相信?要他立下血书。狗娃也是拼了,毫不犹豫地咬破中指在一张白纸上留下斑斑血痕:只为寻亲,其它不咎,空口无凭,立此为证。
看到狗娃是个诚实人,刘麻子便交代了实情。80年代末刘麻子做收狗卖狗的生意,一天骑自行车来到羊各庄收狗,胡洞里走出一个拐腿老汉,悄悄的问他,我有一个两岁的小子,你买不买?刘麻子大吃一惊,这可是个宝贝疙瘩,不愁没人要,转手能赚一大笔钱。于是去家里验证了小孩确无残疾,商定100元价钱后,第二天深夜,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笔交易。要将孩子装进一个铁笼子的时候,孩子又哭又闹不肯就范。拐腿老汉哄骗说,爷爷驮着你去找妈妈,再哭半路上扔了你!就这样,狗娃半夜三更来到一个贫穷的小村庄,跟了现在的养父母。

听到自己这般悲惨的遭遇,狗娃半晌沉默不语,双手抱头痛苦万分。那个卖掉自己(狗娃)的拐腿老汉是父亲?还是爷爷?羊各庄是不是自己的家乡?他要弄个明白。
第二天狗娃出现在羊各庄,打听的结果是那个拐腿老汉三年前已经死了,他的老婆还有儿子根友在家里。狗娃找到根友,说明来意。根友大惊失色,说你走错门了,赶紧出去!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屋里出来一个白发老奶奶,仔细辩认一番后让他进了屋。原来她是根友的母亲,一直惦记着卖掉的这个孩子,今天找上门来,她要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了结自己一桩心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30年前一个叫水秀的女人从云南来到这里,根友花1000块钱买她为妻。其实这个女人在南方己经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她再嫁的目的是骗钱,得手后伺机逃跑。无奈根友一家严防死守,不给她半点逃走的缝隙。半年后云南的丈夫来找她,随身带着一个小男孩儿。男人谎称是水秀的哥哥,说母亲病重要见女儿最后一面。根友一家也不傻,还钱放人,没钱甭想。男人拿不出钱,带不走人,万般无奈之下,把带来的儿子押作人质,换得媳妇回家。承诺一个月后水秀回来换走孩子,不料一去不回头,丢下这个苦命的孩子,整天哭,哭得眼都肿了。根友一家被这孩子怄累了,又急着筹钱另买媳妇,根友的拐腿老爸一怒之下偷偷把孩子卖了。

狗娃听明白了,奶奶所说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水秀和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为父母的所做所为感到羞耻和愤怒,甚至觉得自己被卖也是情有可原。尽管他怨恨生身父母,但仍然想见到她们,不然此生定有遗憾。他想世上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那年月或许父母遇到什么困难,才做出骗婚弃子的违心事。最后狗娃问老奶奶,家里还有没有父母来往的信件?根友说可能有。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到一封信,信封有父母的地址。狗娃如获至宝,征的同意后将书信带回家。
狗娃几个夜晚睡不好觉,老做恶梦。媳妇说他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换了一个人似的。狗娃决定去趟云南,在手机百度上搜索父母所在的村庄,通过卫星导航查询前往的路途。
2019春天,狗娃终于踏上寻亲的遥遥路程。他乘高铁、转公交、搭出租,历经百般曲折,终于在云南一个小山村找到自己的家人。当他看到第一个出来接待他的男人时,他惊呆了!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简直是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此人一把将他搂住,哭的泪人似的:弟弟,你可回来了,我们找了你30年啊!难怪两人一模一样,后来才知道俩人是双胞胎兄弟。还有一个妹妹也抱着他哭。屋里出来一个柱着拐杖的老婆婆,哭着喊,儿啊,你可回来了,你爸妈对不住你呀!这里说话的口音不同,好在还能听懂。

一家人进了屋,唯独不见老爸,一问才知道去年己经离世了。父子没能相见,总是一大憾事。狗娃把他被卖的遭遇和养父母的情况介绍给家人,说到自己现在的好日子,他掩饰不住脸上的满足和骄傲。
母亲高兴地说,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你也看到了,云南老家变化也不小,修了路,通了电,吃上了自来水,孩子们上学坐校车,再也不用爬山荡秋千(吊缆索过河)了。你出生时住的土坯屋,如今变成这砖瓦二层楼了。想起那时候生下你双胞胎哥俩,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偏偏你爸又得了胸膜炎,眼睁睁没钱治病,被逼无奈我丢下你俩下了河北。哎,要像现在这光景,谁还出去骗婚骗钱呀,丢死人了!

狗娃为老妈擦着眼泪说,妈,别说了,我谁都不抱怨,那年月,还不是一个“穷”字逼得吗!如今咱都赶好日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狗娃决定回去的晚上,大家一夜没合眼,有说不完的话。狗娃邀请母亲和兄妹去河北家里做客,还承诺每月给母亲汇500块钱生活费,自己每年回来一趟看望亲人。
第二天清晨,狗娃带着全家福照片和云南美景的视频,带着无限满足和幸福的笑容,透过公交车玻璃窗,向着故乡和亲人们不停地招手……。

作者简介:耿庆祥,昵称秋山红叶,河北赵县人,退休职员。业余时间喜欢写作小说散文,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偶有作品获奖或选编入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