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 诗联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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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浙江在我国诗歌史上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在当前浙江诗路文化带建设中很有必要对浙江历代的诗词文化现象进行深入研究。省之江诗社近期举办的“浙西词派暨清溪文化”研讨会,对清代浙西词派及清溪文化现象进行了探讨。我们将此次研讨会的部分论文陆续在“诗论纵横”栏目的“浙西诗派暨清溪文化”专题上发表,籍以推动我省诗词文化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和深入。

吴蓓,女,1965年4月生。浙江杭州人。博士,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原文化(文学)研究所所长,“一代词宗”夏承焘 再传弟子,浙江省诗词与楹联学会副会长,民进浙江省委委员、文化委主委。著有《梦窗词汇校笺注集评》《浙西词派研究》《俞平伯传》等,曾获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夏承焘词学奖。

【诗论纵横】浙西词派与清溪文化(2)||平湖二沈在浙西词派形成过程中的作用和地位(上)
吴蓓
浙西词派,初起于浙西六家词人群;而“浙西六家”之名,则因《浙西六家词》的刊刻而起。《浙西六家词》收浙西词派宗主朱彝尊《江湖载酒集》三卷,李良年《秋锦山房词》一卷,李符《耒边词》二卷,龚翔麟《红藕庄词》三卷,以及沈皞日《柘西精舍词》一卷,沈岸登《黑蝶斋词》一卷。六家之中,梅里居其半(朱氏、二李皆梅里人),平湖二沈也占了三分之一的份量。
二沈指清初浙江平湖的两位词人沈皞日和沈岸登。沈皞日(1640一1703),字融谷,号柘西,又号茶星;沈岸登(1650—1702),字覃九,号南渟,一字黑蝶,号惰耕村叟。两人乃叔侄关系,是浙西词派创立时期的重要力量。以二沈为焦点,通过观察他们的(以及相关的)词学活动、分析他们的词风、研究他们的词学影响等,可以使清初浙西词派的发生有一个具象化的呈现,可以更为明了浙西词派的词学宗尚以及传承,与此同时,也可以体现二人在浙西词派发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一、从浙西词派在清词史、中国词史、词学史中的地位、价值见平湖二沈的词学贡献
要认识二沈词体创作、词学活动的价值,首先要先对浙西词派在清词史乃至整个词史中的地位有一个总体的把握。
浙西词派由朱彝尊为首的浙西词人所创立,是清词中最大的流派。之所以称其为“最大”,一是绵亘时间长久,几乎与清史相始终;二是参与人数众多、影响深远,堪称首屈一指。浙西词派在康、乾之际,牢笼百家、定于一尊;嘉、道之际随着常州词派的兴起,光芒虽一时为其所掩,但奉宗者仍然肩摩踵接,未尝寂寞。它对于词体创作所发生的渗透性影响,更是沁入常州词派内部,使得二派渐成融合之势,以此矫正常州词派高标理论而创作有所不逮的弊病,并进而对民国词坛发生了深远的影响。
浙西词派不仅是清词中的大宗、左右着清词的发展方向,它还上续南宋词史,使得中国词史的脉络得以清晰,生动地演绎了词家正脉是如何在中华文化背景上层累代迭、源远流长、川流不息的。词的起源无论追踪于敦煌曲子词还是唐五代小令,都改变不了词起初体制短小并隶属于俗文化范畴的特性。宋词在南宋阶段达到艺术上的鼎盛,在姜夔、张炎等词人手里,完成了从酒边歌筵到文人案头的诗化与雅化的过程,这时期的词,已经在小令、中调的基础上发展出越来越多的慢词,它的精神实质已经向诗不断靠拢而走入雅文化阵营。到了明代中后期,因为思想界王阳明心学昌盛,取代了朱子理学的正统地位,文学艺术崇尚“近情”“近俗”,词也因此从雅又而走向俗。明清更替之际,思想界由王(阳明)返朱(熹),文学艺术罢黜浮薄、淫哇,崇尚醇雅,浙西词派在此际揭举“崇姜张”的旗帜,上继南宋雅词传统,完成了由俗返雅的历史进程。它以接续南宋词家正脉的姿态,开启了清词中兴的局面,续写了词史。同时我们也还要看到,浙西词派的价值和意义不仅在于词史,还在于词学史。朱氏等人对南宋雅词统绪的构筑,是在发覆、整理、校刊南宋词集,对词史进行较为全面的认知之后才完成的,这种建立在研究之上的学理构建,具有相当程度的全面性、系统性和科学性。有体系的词学是在尚学的清人手里建立的,而浙西词派也是首要的功臣。
总之,浙西词派不仅是中国词史上的一个具有代表性意义的极为重要的存在,它还为中国词学史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平湖二沈作为浙西词派创立时的元老,他们的创作与词学活动、词学思想,与群体一起散发着光芒,映照在中国词史与词学史上。

二、二沈参与浙西成派一系列重要的词学活动
浙西词派的形成有多重原因,这里姑且不论。它的形成过程,则以朱彝尊为首的同道们的一系列词学活动作为标志。这些重要的词学活动,平湖二沈亦多有参与。
1.瞻园聚会,促发《浙西六家词》的结集,浙西六家达成某些词学共识。
浙西六家会聚于南京,以朱、龚最早。早在康熙十二年(1673)秋,朱彝尊就成为龚佳育的幕客,结识了他的儿子——浙西六家中年纪最小的龚翔麟。康熙十六年,龚佳育擢江宁(今南京)布政司,朱彝尊跟随一起到了南京。随后,李符、李良年兄弟,也先后到达南京。沈皞日是康熙十七年春到南京的,沈岸登当随其叔同往。浙西六家遂于康熙十七年在龚氏瞻园齐聚。
数月的盘桓,六家相互唱和,直接催发了《浙西六家词》的产生。这其中尤以沈皞日的《柘西精舍词》作为代表。据龚翔麟《〈柘西精舍词〉序》所言,沈皞日此前所作的词虽也有一些,但他自己嫌作得不好,并不愿示人。瞻园唱和中留下数十首作品,由龚翔麟保存下来。离开南京后沈皞日游京师,一年后又寄了一些词作给龚翔麟,龚氏将之与此前的作品合为一卷,刻入《浙西六家词》。因此《浙西六家词》本《柘西精舍词》,实写于浙西成派的两个关键之年——康熙十七年与康熙十八年,它不能不说是继瞻园聚会之后词学同道所激发的一种创作激情的产物。
六家词人相互切磋,共同精进,除了催生作品,也完成了词学思想的碰撞、交流与融合,虽然六家词风各具面目,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在对于南宋雅词的推崇与认同上,应该是有所共识的,并也以自己的唱和作品实践了共同的词学主张。龚翔麟认为沈皞日的词“况之古人,殆类王中仙、张叔夏”;沈岸登词也被朱彝尊许为“学姜氏而得其神明”。便是明证。
瞻园六家会的意义是重大的。它直接促成了《浙西六家词》的刊刻,而这本词集向来与《词综》一起被视为浙西词派形成的最显著的标志。它也是浙西同道的一次词学观念的交会、融合、影响和提升,它标志着小令宗南唐北宋、慢词宗南宋的观念已经由个别见解扩展为团体的认同,并且填词的重心将由前者向后者发生倾斜。同时,瞻园六家会还使得南京成为当时的一个词学中心,他们的唱和与词学活动,在当时发生了很大的影响。随后沈皞日与朱彝尊、李良年等进京,沈岸登或亦随往,龚翔麟、李符等人则留在南京,龚氏在两地往来穿梭,朱氏后来又典试南京,遂将北京与南京两个词学中心连在了一起,浙西词派的影响因遍及大江南北。

2.《乐府补题》唱和的第一阵营人物。
清初词坛有几次著名的唱和,分别是“江村唱和”、“广陵唱和”和“秋水轩唱和”,而由朱彝尊等六家词人所倡起的“拟《乐府补题》唱和”则声势规模均远超前几次,它的作用和影响堪称清词历代唱和之最。
《乐府补题》是宋末元初遗老逸民的一本咏物唱和词的合集。朱彝尊从朋友汪森处得见后大爱,抄录后随身携带至京城,由蒋景祁刻板传播。《乐府补题》四百年后在京城重新面世后,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唱和活动。这场唱和活动前后相沿了十数年,参与的词家众多,以致我们今天在翻阅清人词集时,常能见到 《天香·龙涎香》等同调同题之作。
《乐府补题》之所以能在清初词坛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原因之一在于它契合了换代之际遗民内心的隐曲与怨抑,是宋末元初遗民思想宣泄与明末清初遗民情感抒发的隔代激发与呼应。《乐府补题》收录王沂孙、周密、唐珏、张炎等十四人以五个词牌分咏五物(以《天香》调咏《龙涎香》,以《水龙吟》调咏《白莲》,以《摸鱼儿》调咏《莼》,以《齐天乐》调咏《蝉》,以《桂枝香》调咏《蟹》)的三十七首词作,其特点是通过对五物的描摹写照而曲传亡国哀思,笔触细腻,寄慨遥深,风神委宛感伤,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宋人咏物之词,至此编乃别有深衷新义。这种“深衷新义”在清初的拟《补题》的唱和之中又一次得到诠释。
蒋景祁在《刻瑶华集序》中说:“《乐府补题》,而辇下诸公之词体一变。”“辇下诸公之词体一变”,即说明此次唱和活动所引起的清词坛风气的转变。明末清初词坛流行唐五代词风,体制以小令为主,内容则主红情绿意,不乏艳俗,词风流利轻倩。这场五题五调的唱和风带来的转变是显见的:将小令的体制扩充到了长篇慢词;内容由男女情转向了家国痛;风格则婉转沉郁,寄慨遥深。因此,这场唱和,可以说明浙西词派“尊南宋”“崇姜张”“尚雅词”词学主张的一次大规模的普及和实践。同时,这场唱和活动,也使得借物咏怀、托物言志的咏物传统在词体中得到了发扬光大,咏物词也成为了浙西词派的一个标志。
检二沈词集,咏物长调多见。其中拟补题的五调五题俱备:《天香·龙涎香》《摸鱼儿·莼》《水龙吟·白莲》《齐天乐·蝉》《桂枝香·蟹》。意犹未尽,再赋《桂枝香·再赋蟹》《摸鱼子·再赋莼》。拟补题共计七首之多。沈岸登词集亦五调五题俱备。可征平湖二沈在内的六家词人,是这场唱和活动的第一阵营,也可以看作是这场波及广、影响大的唱和活动的倡导者。虽然这场拟《补题》的唱和活动是《乐府补题》在京师刊刻后波及开去,但在此之前,六家词人在南京瞻园会时当早已分享朱彝尊所携带的这本南宋遗集,六家词集中的拟《补题》之作很可能即作于此时。无论如何,刊刻于康熙十八年的《浙西六家词》中的各家拟《补题》的作品昭示,他们是这场大规模唱和活动的第一批人物,具有很强的倡导和推动作用。
3.参与编辑《词综》。
《词综》是浙西成派的另一个显著标志。朱彝尊与同道们一起历时八载,编辑了这套大型词选。在这里,朱氏们做的是革故立新的工作。
革什么“故”?革的是《花间》《草堂》之“故”。明中叶之后,南宋名家词集逐渐湮没无闻,只有《花间集》和《草堂诗余》诸集盛行。《花间集》选录唐末五代十八家词人的作品,是文人词总集中最早的一部。花间词充满着女性细腻纤柔之美和脂粉香艳之气,是文人们假借女子声口,为酒筵消遣助兴之用,代表了文人词初起时的情貌。《草堂诗余》选辑唐五代、北宋至南宋早期词人近百家之作,选编的词人词作数量比《花间集》丰富了许多,但在艺术上的精致程度不及《花间集》。《草堂诗余》编辑之时,姜夔的“骚雅”之词尚未风行,“清空”的张炎之词更是远未问世,它所代表的,仍然是词之初级阶段的风貌,且艺术上还不及《花间集》。《花间》、《草堂》在以“近情”“近俗”为美的明代中后期得以流行,并一直持续到清初。在清初实学“尚健”及由王(阳明)返朱(熹)所引发的复雅思潮的影响下,《花》《草》二集也被时贤认为托体不尊、难言大雅。朱彝尊痛批《草堂诗余》,说它所收“最下”,但流传却最广,三百年来,学词者守为《兔园册》,难怪词调不振。本着革除《花间》《草堂》的遗响,重振词调,为词坛开新风的目的,他开启了编辑《词综》的工程。《词综》选择的标准,就是一个“雅”字。这个“雅”的内涵,当然包括内容的雅正与风格的骚雅,所以凡亵诨的言情之作,概不阑入;庸俗的献寿之词,也不在入选之列;豪放之词因有违温柔敦厚之旨,与朱氏等人心目中的“雅”也有距离,故对苏、辛等人的作品,筛选甚严。朱氏认为填词最雅无过姜夔。所以《词综》实是宣扬浙西词派“崇姜张”“尚醇雅”词学主张的一项词学活动。
与朱彝尊一起参与《词综》编撰的,除汪森之外,尚有周筼、柯崇朴等,沈皞日、沈岸登叔侄与李良年、李符、沈进等也参与了讨论编撰。
以上这些重要的词学活动在清初词坛所造成影响是巨大的:《乐府补题》的刊刻和唱和,清词坛创作者的词体为之一变”;《词综》的编辑出版,填词者知所宗尚;《浙西六家词》出,形成家白石而户玉田的局面。这些集中于康熙十七年与十八年的词学活动以及所造成的影响都表明,姜、张一路文人雅词,已经在清代词坛蔚成风气,浙西词派的气候已经形成。二沈置身六家群体,发挥的作用,自然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待续)

本刊特邀顾问: 刘 征 周笃文 李元洛 (添加中)
本刊总顾问:蔡世平
总编:徐吉鸿
本期主持:王 骏
编辑:灵 儿 小 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