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外三首）

文/李威

多年前，我曾在一屋子躺地上睡觉的人

（他们像被自己遗弃的行囊）

中间五步见方的空间内守夜

总得留下一个人守夜

总得留下一个人在五步之内

在被窥视之中走来走去

睡着的人中偶有一个发出惊喊

可见那边也有蝮蛇

他们跑不回来，梦境太黑，太大

他们只有梦见死，死回来

睁开眼，见我仍在昏灯下守着

我走给他们看，一二三四五步，我还活着

总要有个人走给他们看：

一，二，三，四，五步，我还活着！

走给死回来的活人看

          2021.2.28晨8:26

◎给女儿

这是你第一个不在家过的生日

之前，我们到你那儿度过了

你不在家过的第一个圣诞

我们一起走过

明净阳光下一户户渔家小院，一个个小教堂

直到星光垂临

我们说起圣诞诞生那个人

他没法诞生在自己家里

却从此诞生在自己家里：

马槽，伯利恒，人间，星光下

从此人间多了这些有家的人：

劳苦的人，担重担的人，颠沛的人，被流放的人，以及

每一个没法在家过生的人

也就是沐着星光在家过生的人

          2021.2.28傍晚18:21

◎空城

神青赶说我是空城主义者

两年多过去，我仍在空城内写诗吗

或者是写诗的我

写出一个空城中的我

站在天桥上。桥上还有一个卖鞋垫的婆婆

她已无惧生死，因此留在空城

每天纳鞋垫，每天纳鞋垫

没人买也纳来卖

我们在天桥上，暮色垂降

老婆婆面前的一双双鞋垫

像写诗的我写出的

空城中的我留在风中的脚印

          2021.2.28晨7:42

◎华盛顿

两届任满，

他宣布退出总统竞选。

他一意孤行，

捍卫自己不当总统的自由。

捍卫自己不顺从民意的自由。

这正应了他之后的

林肯的一句话：

给别人自由和维护自己的自由，

两者同样是崇高的事业。

          2021.2.28夜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