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幽槐花
作者//唐半傻
匆匆去年,春暖花开的日子,抚顺郊外的关山湖畔,我一个人守着三十万袋黑木耳菌包,一地白玉兰,晨昏颠倒。
关山湖宛若天河滴落的一滴织女泪,静静地躺进大山的怀抱,漂尽千年忧伤。环顾四野,远山未绿,各色各样的花却沿着光秃了一冬的枝条捷足先登,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山杏、山梨、山樱桃……
漫山遍野,肆无忌惮!

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极目远眺,恍如隔世,仿佛回到了悠远的十九岁,坐在了初恋的小河边……
然而,有歌唱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一场春风携细雨,花落知多少?
春眠慵懒,被百鸟吵醒,揉着惺忪睡眼,却只见山花落去大半……
盼一场花开如同小时候盼年。
离年还有一个月就开始盼,一直盼到大年初一,从村西到村东,挨家挨户去拜年,混一裤兜零散的烟卷兴高采烈地回家,吃完下午饭,村庄里静了下来,便开始失落:年,就这么过去了,下个年,还得等一年呢……
前些年因一场劫难坠入万丈深渊。北省的院子里栽满了丁香树,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我每天路过树下都要停下来看看枝条发没发芽,打探春天的消息,盼着早一天丁香花开。
我永远都记得每年的3月15号前后,误差超不过两天,都会有数不清的雁阵划过北大荒蔚蓝的天空。大雁带给我的欣喜许多年魂牵梦萦。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里,真的感恩那些飞过头顶的自由之鸟,鼓励我坚强地穿越人生暗无天日的时间隧道……
春末夏初的关山湖畔绿肥红瘦,未免空荡了人心,落寞了日子。
无可奈何花落去,煮酒宵夜。忽然一觉醒来,远远地望见东山繁花似锦:左手雪白,右手淡紫……

气喘嘘嘘爬上山去,却原来是一树树的槐花!平生第一次见到竟然还有紫色的。后来问村人,被告知那是紫槐。
清风徐来,关山湖畔芬芳缠绕。临于此境,纷扰的心似一潭湖水,微波不兴,澄澈明净,不觉间喧嚣远去,一股清气自心灵深处慢慢生起。
那雪白的、紫色的槐花香气弥漫,吸引了哪个有酒有故事的人?曾经槐花下的旧梦是哪一年的梦?在滑过骨髓的一瞬是否在预示着梦的初醒?那槐花到底等待着哪一年未完的梦?
夜幕低垂。

院子里的小桌上摆满酒菜。遥控器轻飘飘按下,木耳地雨露交错,微小如雾的水珠洒落到打孔地膜上,于黄昏后的关山湖畔,环绕立体地哼唱一曲梵音。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幽香,沁人心脾。有白鹭灰鹤从头顶飞过,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隔河相望的村子里,抚顺城来的客人在山庄唱着跑调的卡拉ok。谁家的老人故去,鼓乐班吹着凄婉的唢呐,吹得人心慌慌,这由印度传入的乐器之王伴着局外人的欢喜与忧伤,可以把人从生吹到死。三十公里外抚顺城让人想入非非的满城霓虹映红了远方的天空荒凉了我心……
昼夜交替,日月轮回,四季更迭。转眼经年,转眼我已身在太行山下,胭脂河畔。这里,除了黑木耳,举目无亲。
早餐,厨房煮了汤圆,才知道今天是元宵节。忽然顿悟,我们的祖先设定了元宵节乃至接下来的二月二龙抬头,无非是对年的不舍、留恋,如同我们在火车站送别时的最后一瞥。忽然顿悟了,造物主何以在百花凋残之后又安排一场槐花盛事……
节日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旧国对口腹之欲的一种饱足,而繁华似锦则是酒足饭饱之后的精神慰籍与享乐。
一场花开,不仅愉悦了包括人在内所有的狼虫虎豹飞禽走兽沉鱼落雁,也愉悦了植物本身(植物之所以也分公母,就说明它们也有情感)……

循着槐花,与子相遇,不拒梦影。或许我睡去,那梦里虚幻之影,也将把群山染紫染白,一山春天的流苏,一坡残雪的影子。融化的只是暖阳,不化的是我的执念。
想着,思着,关山湖畔的槐花飘香,在水一方,风吹开前世的槐花,醉了红尘的割舍,和那院子外最美的风景。写一朵花开,枕于绿植,靠着轻轻的风,唤一帘细水长流,沧海桑田,赋予晨昏里,渐行渐远的背影!
描一帘水墨乡愁的绝笔。抛了时光太瘦,薄了枯木之秋,辗转一寸的宣纸,倾泻香墨故里,画地为牢,家山北望……

作者简介:唐胜德,笔名,唐半傻。网名,独坐凭栏。
1964年4月15日生于距中苏边境二百公里处的北大荒,在抚顺城外大山的怀抱里长大。1985年毕业于抚顺市商业学校企业管理专业。做过国企的经理、杂志社编辑,也种过庄稼、住过军营。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从此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获过奖。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
从小以为作家是最崇高的人,自信作家不是大学中文系培养出来的。所以斗胆涂鸦,不为写作而写作,只想宣泄红尘中的喜怒哀乐,笑着讲哭过的往事。
七分不食烟火,三分苟且偷生。贪财好色,把酒言欢,一身正气!放浪形骸,不屑世俗……
用脑垂体构思,用蝌蚪文写作。我写的每一篇文字纯粹是一次灵魂的远行,一次信马由缰的放荡,一次享受寂寞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