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120）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120）
【120】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古城南街的街口热闹起来，从远近各工地收工回来的那些灰头土脸的罗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回家了。
逆着这些鱼贯返场的车辆，有一辆车从车场开了出来。
开车的是宁新，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牙签胡乱地剔着牙，大声地和迎面而来的司机哥们儿打着招呼。
有个司机还停住车，把脑袋伸出来，挤眉弄眼地说：“啊呀，这么晚了你还拉着个漂亮妹子到那儿去，啊？做人要积点阴德，不要专门干那种坏事好不好？”
宁新嬉皮笑脸地说：“我拉漂亮妹子关你姆妈的屁事。你就是没得拉，怎么啦，你望到、望到！”
那司机怪笑着说：“你可不要掉到那个洞里钻不出来，淹死你，哈哈哈！”
笑声未落，车子早已绝尘而去。
驾驶室里坐着齐向东。
她找到了黄平，黄平又找到宁新。
宁新本来是第二天一早去小齐她们工地的，但为了送小齐，就提前出发了。
齐向东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坐着。
下午，她找到黄平，要他找个车把自己送回工地。
黄平奇怪地说：“你不是已经办好手续，要回市里当工人去了吗？”
她一面惊魂未定地张望着，一面遮遮掩掩地说：“我要回去拿点东西，同时，工地、工地上还有点急事。”
黄平说：“你急什么。这么晚了，我给你找个地方，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齐向东着急地说：“不行不行，今天一定要走，无论如何！你不给我找车我就走路回去。”
黄平拗不过她，就找到宁新，连哄带压地让他把车开了出来。
宁新也认识齐向东，他对无精打采的女孩说：“你怎么啦，好象不太高兴？是不是黄平没有招呼好你，还是你舍不得他？”
小齐苦笑了一下，说：“有点不太舒服。”
宁新打量了她一眼，认真地说：“胃痛吧？要不要我到分指卫生队去帮你搞点药？”
小齐翻了翻白眼，懒懒地说：“不用。忍一忍就过去了。”
突然，她一把抓住宁新的胳膊，用力地摇着说：“快走、快走！”
宁新吓了一跳，脚下油门一松，车反而慢了下来。
小齐着急地喊：“快走，快走啊祖宗！”
宁新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像受了惊吓的野马一样，猛地一蹿。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大喊大叫：“停车、停车！”
通过反光镜，他看到有人挥舞着两只手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手里似乎还举着一个酒瓶子。
小齐脸都吓白了，她带着哭腔说：“不能停、千万不能停！快开，快开呀！”
罗马车加了速。滚滚的黄尘很快就把那个酒鬼的身影淹没了。
宁新扒开小齐那双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莫名其妙地说：“你怎么啦？看你吓成那副鬼样子。哎，你松手呀，我的胳膊都被你捏断了。”
齐向东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狼狈地笑了笑，说：“我怕那个酒鬼会爬上你的车。他会打人的。我是最害怕那些喝醉了乱打人的酒鬼的。”
宁新哈哈大笑：“堂堂铁建民兵的排长，开山放炮都不怕，还怕一个酒鬼！”
其实，刚才齐向东是看见了赵主任。
同时，这个刚从小饭店里出来，走路摇摇晃晃，手里还提着半瓶酒的领导也看见了坐在车上的小齐！当时他就借着酒劲，恼羞成怒地追了上来，他要亲手把这个吃了豹子胆、竟敢戏弄领导的小东西从车上拖下来，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车快出城的时候，宁新打开了车灯。
昏黄的车灯融入了薄暮的微光中，视线并没有好多少。
过了桥，宁新看见一个人倒着拉一辆两轮铁翻斗车下坡。
车斗里满满地装着堆得溜尖的道砟。
那个人显然是体力不支了，车越溜越快，最后冲下了公路，翻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拖车的人也被车带着摔进了沟里。
宁新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车。
齐向东说：“怎么，你要做好事了？”
宁新说：“你没看见老书上写的，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那个什么。”
齐向东说：“胜造七级浮屠。”
宁新嘴里嘟哝着：“浮屠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我是七级糊涂。”说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后面的大箱传来“咚”的一响，汽车微微地震动了一下，小齐估计是把那台翻斗车弄上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门开了，宁新在下面喊：“嗨，帮把手！”
小齐费了老大劲，连拉带扯的，帮着宁新把那个受伤的人弄上了车。
宁新打开驾驶室顶灯，从貯物盒里翻出一绷带，给伤者缠上了渗血的额头。然后把胡乱放在坐垫上的军棉衣给他披上。小齐赶紧把棉衣扒下来，说，这么热你还给他披棉衣，想热死他呀。
宁新挠了挠头，嘻嘻地笑着说，我听说受了伤的人都怕冷。
灯光下，齐向东看到这个受伤的人在六十岁开外，个头瘦小，面容清癯。
他靠在坐垫靠背上，闭着眼，张开嘴，小口地喘息着。
齐向东看着他两鬓的斑斑白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由得有些心酸。
她说：“哎呀，老伯伯，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出来干这种事呀？”
老者那棱角分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宁新说：“小齐，我们还得打转。”
齐向东说：“为什么？”
宁新说：“他的伤口里面有泥巴、沙子，这样简单地包扎一下要不得。必须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听到这话，老者睁开眼，艰难地说：“多谢二位好心人。医院就不去了，请你们送我回家吧。”
宁新说：“为什么不去？你这样不行，会感染的。”
老者皱着眉苦笑了一下，说：“实不相瞒，我身上没带着钱。”
宁新说：“嗨！我还当什么事呢。我既然救了你，就不在乎这几块钱！”
说着三把两把就将汽车调了头，加大了油门，疾驶而去。
车子路过司令部门口那条路的时候，看见有不少居民三三两两地拿着小板凳兴冲冲地走着。
宁新说：“他们都赶去看电影。干脆，我们也去看，明天再去你们那里。”
齐向东急死了，说：“那不行，不行！”
宁新笑嘻嘻地说：“我逗你呢，那能就去看电影。再说了，这些电影都看过百把十遍了，背都能背下来了，有什么看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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