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向田埂,齐整如棋盘的麦田,翠绿无边,一直延伸到远远的天际,与蓝天白云相接。
刚返青的麦苗,在寂寥的田野上,悄无声息地接受东风送来的情意。它们身上的绿色,扫除残冬的单调。原野如此空旷开阔,麦苗绿又如此动人,我感觉心被打开,有风吹进来。
原来,心一直被寒冬囚禁,我却习惯于寒冷而不知。
闭上眼睛,面朝太阳,脚下踩着藏匿无限活力的麦田。于是,我听到了风声,就在耳边。再次听到“呼呼”的耳语,似曾相识,熟悉如故人。原来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不曾注意。
单纯的风,从原野飞来,掠过地面低矮的麦苗,穿过还未换装的灰色丛林,拂过面颊,在耳畔留下它匆匆的脚步声。
用力呼吸春风携带的清新,久违的惬意,迎面而来。风把我拥抱,我感觉到它的暖。
心闲下来的时光,与田野的风相遇,体味到春风轻拂的美好。似水面上行风,荡起优柔的波纹。
此时,风的温度正好,“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个季节的风温柔,不冷不热,熨帖到身心的每个角落。酷夏的热风能逼迫到无法呼吸;隆冬的寒风,能将无数利刃割裂裸露在外的肌肤。唯有春风,最懂人心,“惟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吹开闭塞的心门。尤其近黄昏,配上夕照林梢头,也只有下了班的闲暇时光,才会产生人生美好的情愫。夕阳无限好,好在黄昏时。
春天的风,力气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微风像极了婴孩的小手,滑嫩柔软,轻轻戳中情感的临界点。因此变得多愁善感,不禁要吟出几句唐诗,“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诗中二月指农历,当是阳历三月份。风力微小,仅仅能飞扬几缕细发,翻几页书,调皮地掀起衣角。微风拂柳,柳丝飘扬的情致才是最佳。风力微弱,却抵不过整个三月的日日加强,一个月的时间,微弱的春风也剪出了柳叶,催开了迎春花、樱花,催开了一条街的春心萌动。
风力大至四级以上,状如撼动大树,从楼顶掀下几片瓦块或者广告牌,彰显出东风真正的威力。若无这般疯狂,开春的势头,怎能将整个北方的大地,披红挂绿,彻底换装成一片姹紫嫣红的全新世界。
风把春的慈爱,浸润到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从高天上流云到湖中的水,从参天的高枝到地表的枯草。从漠北的日出到江南的月落,从起伏不定的云贵高原到东海之滨,从孩童明亮清澈的眸子到老人眼角折叠的目光……春的消息,春的暖,春的爱,被风一遍一遍地递送,一次次加大力度,生怕有所遗漏。爱的力量,在明媚的三月逐渐显现,花开了,黄灿灿的连翘、油菜花,粉嫩嫩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绛红的紫叶李,争先恐后地怒放。
花,是春天最美的代言,是风捎来的缠绵。
一个漫长的寒冬,不曾见过的美色,在眼前开成春光灿烂。风儿轻轻一摇,原先的精美,立时随风起舞,更有一番情致。精美,蕴含着淡然;动感之美,勃发出无限生命活力。静与动,在春风的调教下,不停切换。
从田野走来的风,带着天然的野性。在河岸灌木丛,打着旋,卷起尘土枯叶,愈卷愈高,忽地卷入麦田就消散不见了。它浑厚的嗓音,唱出盘古开天地最初的旋律。它从空旷走来,粗犷豪迈,吹起春天的号角,响彻云霄。它从远古走来,熟悉的韵律,陌生的情景,悄悄落地。
从麦田走来的风,播散乡村的朴实,带来春天的温暖,丰年的希望。走在田埂,在风的耳语中,我听到春的叮咛,珍惜眼前物,莫教岁月空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