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勒文苑】精品美文║《弄堂记忆》作者/宗廷沼
美文作者宗廷沼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审、浦东新区作家协会前任副主席
作者//宗廷沼先生照片
《弄堂记忆》节选自宗廷沼先生的散文集《99朵玫瑰》文艺出版社出版
【克勒文苑】精品美文→《弄堂记忆》 作者/宗廷沼
【克勒文苑】精品美文║《弄堂记忆》作者/宗廷沼
上海弄堂，纵横交叉， 或弯曲勾连，颇有特色，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最早接触上海弄堂，我还是童年，牵着母亲的手到了沪西曹家渡小辛庄姨妈家。小辛庄不像乡下的村庄，草屋泥路，小河弯弯，而是砖路楼房，电灯雪亮。姨妈是母亲大姐，外婆、舅父早年从上海乘轮船回乡途中被撞沉船遇难，姨妈钱大珍和母亲细珍骨肉相依，感情颇深，我和母亲是姨妈家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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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父也是高邮人，解放前从下来上海打拼，千辛万苦，建了三层楼房，生活小康，解放前夕，金元券贬值，家中一度用麻袋装钱。姨父家隔壁是母亲本家凤贵舅父的楼房。小辛庄大多江苏移民，在解放前后便建了楼房瓦屋，可见创业有方。我从乡村草屋走进三层楼房，真是大开眼界，两开间上下10间，楼下客堂条桌上一个能说会唱的木匣子从没见过，表哥说，那叫收音机，坐在家里好听戏。我便想像木匣子里会有小人儿在表演……
人小无心事，上床便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弄堂里有摇铃声，睁眼望窗外，天刚蒙蒙亮。母亲说，还早哩，摇铃声是倒马桶的人打招呼。一阵响动，铃声远去，刷洗马桶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蛮有节奏。安静了一会，隐隐有木柴被燃烧的香味飘来，香味中夹杂着从未闻过的略微呛人的气味，接着便从楼上房间传来姨父咳嗽的声音。后来知道，那木柴燃烧的香味是姨妈在生煤炉，略微呛人的气味是煤球发出的。姨父烟瘾大，严重气管炎，咳嗽多痰，煤味呛人，喉咙便痒痒。又过了一阵，油炸食品的香味和烧饼出炉的香味飘来，诱得我睡意全无。
【克勒文苑】精品美文║《弄堂记忆》作者/宗廷沼
起床、漱口、洗脸，姨妈早已备好了早餐，白米粥喷香，油条、大饼黄灿灿，饱餐过后，小肚皮滚圆。木匣子灯亮了，说些什么，记不住了，至今不忘的是江淮戏的声音，和筱文艳，马秀英几个人名。
出门看弄堂，昨夜一场小雨，空气清新，弄堂被水洗过一般发亮。过去只以为乡下漂亮，桃红柳绿，菜花金黄，公鸡唱歌，百鸟鸣叫，想不到上海弄堂另有韵味。女孩们燕子般从家中飞出，踢毽子，唱儿歌；男孩们猴样灵活，打弹子、抽“贱骨头”，甩香烟牌子，“刮风了，落雨子，小八腊子开会了”，这种儿歌乡下没有。各种吆喝声也参加了弄堂大合唱，笃笃笃——挑担人肩上扁担晃悠悠，手里竹筒笃笃响，红枣糖粥香味飘弄堂；小馄饨，阳春面，不出弄堂可品尝；修洋伞、补胶鞋，上门服务很周详……弄堂生活，品尝人间烟火味，深居豪宅、高楼无福尝。小辛庄弄堂，对我时间不长印象深，亲人更难忘，姨父性格爽，姨妈和表哥人好嘴不甜，表嫂能干心好可惜走得早，表姐美英知书识理有水平，小辈们敬重的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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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姨妈家不远，便是叔父住地新华里，那里是清一色的二层联排屋，解放后归公有。一间房有时住二三户，十多个平方的阁楼还分南北前后楼，叔父一度住后楼，朝北阴冷无阳光，上下左右不隔音，楼上痰盂“唱歌”楼下听，前后排门对门、窗对窗，大热天赤膊短裤不雅观，窗帘遮羞不是滋味。弄堂风景大同小异，只是夏夜乘凉颇为壮观，那时无电扇，无空调，热浪难挡，几乎家家竹躺椅木板床齐上阵，铺满了弄堂，常常是通宵达旦，真委屈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最苦的是那些老城厢居民们，有的弄堂狭小得只能一人通行，斗室里挤住一家几口，放竹椅乘凉都没地方，那个苦字，一言难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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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50年代中期，我们家在浦东建了瓦房，先在铜山街，感谢堂叔尔坤和叔母让出自家住房东墙外一块地皮，两年后父亲卖了此房，移建到洋泾浦东大道马路边。洋泾的居民比较多元，弄堂的规模也不一样，老街多为本地人，商户比较多，还有教师、医生等从业人员，永安街、定水路、西村、北凌家弄、东凌家弄、洋泾浜西外来移民比较集中，凌家弄两者兼而有之。我家所在地属后15间居民组，清一色外来移民，与洋泾乡村民毗邻。住地弄堂兼有城区与农村双重特色，基本户户独立，有的还有小院，种植树木花草，公共通道算是弄堂，小型汽车勉强可进，还是小孩子游戏的乐园，夏夜聚集乘风凉的场所。那时的弄堂，是居民们联络感情的纽带，可以端着饭碗串门，人与人很少设防。小弄堂里走出了一批学有所成的年轻人，小弄堂也是妙龄男女牵线姻缘的红娘。
如今，小弄堂早已消失，家家住进了新房，铁门、窗栅隔断了阳光，老邻居很少串门交往。多么渴望里弄风情归来，邻里之情代代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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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作者/宗廷沼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审、浦东新区作家协会前任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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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宗廷沼
图文/编辑：张凌清/treesea
本文撰稿人宗廷沼简介：
宗廷沼先生新近倾心铸造的精品力作→《金穗美文》书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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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23 10: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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