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棋如人生
——陈年旧事/青春印记之六
原创 陈昌华
棋不分象棋、围棋、国际象棋、军棋、跳棋······,人不分男女老少,在大千世界、日常生活中,谁都会走上几步棋,玩一玩某种棋类游戏。对我们这些过来人的老家伙而言,年轻时除了看样板戏,跳忠字舞之外,下象棋恐怕是当年最流行、最普及、最擅长的娱乐方式和业余消遣了。哪像当今年代,人手一部手机,就把吃喝玩乐一网打尽。
说起下棋,相信每个棋迷从小到大,都有一些自己熟悉的棋友。我同样也不例外。

我跟谁学的棋,什么时候学会的,已经记不清了。但几个作对厮杀的棋友,却一直记忆犹新。
民间有句俗话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下棋的水平高低,如果悬殊过大,就意思不大了。一方居高临下,三下五除二,就击败了对手,胜方固然痛快淋漓,而负者毫无招架还手之力,这棋下得就索然无味了。最有意思的是双方旗鼓相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杀得天昏地暗,也难分胜负。更过瘾的,是在伯仲
之间,胜者喜不自禁,败者从不服气。一局战罢,摆棋再下,三战两胜,没完没了。有时还为悔一步棋,死缠烂打,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是常事,见怪不怪。
我家住的那栋工业楼上,就有这么两个一块长大的发小。一个叫鲁建东,一个叫罗天阳。我们仨,棋艺水平半斤对八两。只要凑在一起,就很难分出高低。谁多赢一局,就趾高气扬。谁多负一局,也从不认输。常常杀得难分难解。那些年只要吃完晚饭没事,就会凑到一起。一旦开战,必定下到半夜三更。老婆催,孩子叫,都全然不顾。那种痴迷,那种投入,即使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至今想来都觉好笑。后来,搬家离开了那栋楼。但隔三岔五,还是会相约一起,不杀几盘,就觉得少些什么。

罗天阳的媳妇,是我爱人娘家的邻居。我们从中牵线,促成了这桩良缘。有时下棋晚了,她碍着面子,也不好发作。建东在手表厂工作,效益不好,很早就下岗离厂,到处找一份临时工养家糊口,棋自然下的少了。天长日久,各忙各的,很难再凑到一起下棋了。这些年,他老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不能自理,全靠他一收手服伺。手表厂是集体企业,退休工资不多,日子过得颇为艰辛。我们逢年过节,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有时聊到出来走动走动,旅游一下,他总是一声长叹,家里根本离不开人,脱不了身。
调入市委宣传部文教科工作后,新闻科有位同事叫马福徳,年长我几岁。我俩棋艺平相当,互有胜负。那时一到汛期,机关要派人到洛河大堤防汛值班。起初,我俩各值各,整夜除了巡查几次,就只能呆在临时搭建的值班棚里,百无聊赖,感觉那一夜是那么漫长。回部里上班时,跟老马聊起此事,自然想到我俩如果排在一起值班,利用值班的空闲时间,杀它几盘,又值了班,又下了棋
岂不一举两得。我俩商议后,立马找了领导,要求把我俩值班排在一起,领导同意了这个要求。

再值班时,我俩在巡查之余,便在值班室外的洛河堤上,摆开了棋盘。夜风阵阵,明月当空,四周万籁俱寂,河水静静流淌,那一夜不知杀了多少回合,开始还计算着几比几,到后来下得昏天黑地,早已计算不出谁胜谁负。不知不觉中,东方泛白,天色大亮,难熬漫长的值班之夜,就这么一晃而过了。两个棋迷真是大大过了把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马后来当了新闻科长,正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却突然患了绝症,一病不起。去医院探望他时,我俩还聊起在洛河堤上挑灯夜战的那数不清的回合,言语中都有些怅然。我安慰他道,等他病好出院,我们再杀它几盘。不曾想,没过多久,他就病故了。和他下棋,就此中止。
老马这人,心劲很高,专业也不错。我在部里呆了八年,亲眼看着在他之前和之后的两任新闻科长,前任升为副局,当了市广电局副局长。后任南下深圳,官至副厅。唯独他命运多舛,去了另一个世界,让人唏嘘不已。

在部里坚守了八年之后,我调入市文联当了副主席,不禁万分感慨。当年毕业分配时,我因喜爱“爬格子”,非常希望能到文联下属的《牡丹》杂志社当一名编辑,却跨不进那道门槛。谁料到阴差阳错,,十年之后,竟圆了当初的梦想。
刚到文联不久,市里搞电视歌手大赛,电视台请我担任评委。初赛、复赛结束之后,决赛要向全市直播。那天下午下班后,一个多年的棋友胡进京来找我下棋。一开始我还记着晚上的歌手决赛,棋一下起来,就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完全沉浸到了棋盘上的拼杀博弈之中。那一晚,隔壁文联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过多次。我和胡进京都确信,这么晚了,不可能有什么人打电话办什么公事。你响你的铃,我下我的棋,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回家的路上,夜风一吹,我一个激灵,猛地惊醒。坏了,今晚的电视歌手决赛,我这个不及格的评委缺席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主办方急坏了,打电话到家里,到单位,到处找不到我。只好在缺少一个评委的情况下,搞完了决赛。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和其他评委还担了一晚上的心,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情况,竟把这么大的事耽误了。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实相告因下棋误了当评委出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无奈撒了个谎,说临时到县里有急事没赶回来,搪塞了过去。
自那以后,我下决心,戒了棋。再后来,我南下深圳下了海到深圳一家企业打工。下海后的生活绝没有在岸上溜溜达达的放松和清闲。别说下棋,连坚持写了多年的诗歌,都因忙于打拼而中断了写作。不过,办企业刊物,拍电影,做广告,倒并没少和文字打交道。只是下棋,却彻底拜拜了。

退休之后,先是被企业返聘了几年。全身而退之后,又开始写起了诗。有时在小区里也看到一些老者对弈,偶尔也有想重操旧业的冲动,终归多年不下,不仅生疏了,也有些淡漠了。
近日,一个老部下在深圳湾办了个鹿鸣教育培训机构,请来了被誉为“中国象棋第一人”的国际特级大师许银川,到此为“许银川象棋学堂”的第一所分校揭牌。也给了我一个和大名鼎鼎的许大师见面的机缘,席间聊起我当年戒棋的往事,都大为感叹象棋那走火入魔的巨大魅力和诱惑。

触景生情,和许银川大师见面之后,我有感而发即兴写了一首“第一步棋”的诗,发在我的公众号后,没曾想连锁反应,引起了洛阳一位老友张迪华的共鸣。这位老友,小时学画,大了舞文,老了专攻国画,早已成就斐然。看到我写的诗后,立马发来微信,说自己每天上午作画,下午下棋,好不快活。我回信说起当年和胡进京下棋之事,他告诉我,胡进京因中风,早已做了多年轮椅。这个
吹的一口好笛子,拍的一手好摄影的才子,竟也如此不幸。
世事如棋,变幻莫测。棋如人生,跌宕起伏。时至今日,我猛然觉得,什么时候再回洛阳,还得会会当年的棋友,还要再下它几盘,重温棋逢对手的快感,体会岁月漫漫的风云。
老棋友们,请准备好你的象棋吧!
2018年11月2日
陈昌华,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曾任洛阳市文联副主席,中国宝安集团品牌部部长,《宝安风》杂志社社长。现任深圳市出版业协会企业报刊专业委员会荣誉会长,深圳市文学学会诗歌委员会秘书长,深圳一方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作品见于《诗刊》《解放军文艺》《飞天》《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工人日报》等。
著有诗集《印象与烙印》(兩卷)《旗帜咏叹调》《深圳编年诗》文集《企业咏叹调》主编专著《中国企业报刊大全》诗集《诗路花语一一洛阳七十年诗歌选》合著报告文学集《托起神剑的丰碑》长篇报告文学《东方辉煌——中国宝安集团成功之谜》执行主编《平乐正骨史话》执行副主编《深圳十大文化名片》诗歌、歌词多次获省级文艺创作奖。
出任五集电视剧《贴廓巷56号》编剧、制片主任,十八集电视剧《白居易》制片,电影《砚床》制片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