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淸彦 【14】

    母亲见梅杰大冷天的在寒风里，做小生意冻了一整天。刚回来不洗也不吃饭，向他的书房走去了。母亲想在堂屋门口唤住他：“梅杰，回来了？快急忙暖暖身子先吃饭。”

    “嗯——知道了。”梅杰仓促地应答着，仍然走进了他的书房卧室。

     母亲以为他又要洗擦，便嘟囔起来说：“——偏要这会儿洗？一会儿饭菜又凉了，身体要生孬。”她知道儿子的“犟”脾气，干活回来不吃饭也要先洗擦洗净。

梅杰的书房只有两间，是个西厢房。迎门的墙画上是一对儿仙鹤，两只仙鹤一个地上，一个空中，正在尽情地嬉戏嘤。整个画面充满了愉悦美感和轻松，令人心迷神欲行。多么自由呀，可在天空中任意飞翔饱览盛景。是的，那是它的翅膀和意志，经过艰苦历炼换来的。它们将要飞向什么地方呢？

     画下的条几上放着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玻璃镜框，里面放了不少的照片。正中间的一个大照片占去了全框的六分之一，那是它们高中毕业的师生合影照。镜框的左右放着两个小花盆，两盆菊花一黄一白盛旺地开着，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紧挨条几的南边放着一个旧式书桌，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本书，那是高中课本和课外复习资料。

     上午的阳光从门窗投进来，直射到对面的书桌上。沿着光的反射路线可以看到，在门窗之间的东墙壁上贴着两幅字画，南边的一张条幅上方印着郭沫若的素描画像，下方写着：形成天才的决定因素应该是勤奋。有几份勤奋苦练，天资就能发挥几份。应该说天资能否充分发挥，与个人的勤学苦练是成正比例的。另一张条幅上方印着别林斯基的素描画像，其下陪着有力的字体：不能不热爱祖国，但是这种爱不应该消极地满足于现状。而应该生机勃勃地去改进现状……并进自己的力量来促进。

    在光线的反照下，字画上的字体显得浑然有内力。画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奇彩异卉，但在这文雅幽静的书宅里，在这优美馨香的环境中，显得分外有魅力。给这寂静的小屋，带来了无限的希翼和生机。地面上净净的润润的，没有一丝尘埃和飞丝。整个小屋的摆设，错落有序而清新，雅致而香馨。所有这些，都表现了主人整洁干净爱美的天性。

     许久以来，只有回到这书斋屋，梅杰才有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有一种亲切温柔的安心。他紧张的心弦松弛了，脸上神情也变得柔和了。仿佛他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沉浮挣扎，终于遇到了一个小小的礁屿，他可以暂时的安息了。然而每当这个时候，麻木的灵魂苏醒了，愧疚和羞耻心也渐渐地复活，使他又陷入一种强烈的自我谴责中去了。他为自己梦幻似的生活而悔恨，为自己失去了的一切感到痛苦和恼怒。

     少年像一个灿烂的梦，转瞬便消失无影踪。上小学上初中直到上高中，梅杰他都是个好学生。青春理想和希望有如一群小白鸽，扑打着轻捷柔美的翅，在他心灵的蓝天上，快活地飞翔。然而上高中那最后时段、高考前一个多月，他的心力偏移了全部都花在情感上了。……他牺牲了时间失去了理智和自我，也失去了所期望的一切，直至理想全破灭。

     此时刻梅杰有如鸟儿归巢，快步跨进那书斋屋。他一眼望见了桌上的信封：梅杰收。信封的下方清晰地写着发信人的地址三友村。没错，正是她梅香寄来的。他兴奋极了，心儿几乎要跳出体外。他小心地开启信封，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梅杰：

身心愉快吗？你想不到吧，我在给你写信了。当你接到这封信，还能想到我是谁吗？

     梅杰，高考后分别，你我再无相见。高校招考，我们都落选了。我思想异常很沉重，心中很不是滋味，烦恼无处说，——这个你肯定是有体会的。我在忧愁苦闷中煎熬到今日，一直没接到你的来信。你在干些什么呢？是不是寻到了“新居”忘掉了“旧谊”？

     梅杰，我知道，小树林一事伤了你的自尊心。可是，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吗？为什么不给我来信呢？我知道你会生我气，怨我、恼我记恨我。但是，我绝不会怪你，我理解你的心绪……。

    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让我们重新鼓起勇气，勇敢地去迎接新生活的挑战吧。梅杰，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最要好的好朋友。

梅杰，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是啥态度。但无论如何要将你的情况来信告诉我，别让我一直惦念心悬着。这次你一定要做到，并且一定听她要做好。切切。

读完来信，梅杰像着了磁一样，滞呆地站在桌前没动静，也没有言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