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峰问(以下简称胡问):
方老师好,祝贺你新书《群山绝响》出版,这个书名有什么寓意?
方英文答(以下简称方答):
谢谢你的祝贺。书名正如人名、物名,首先只是需要个标签符号,下来才兼顾寓意啊点题啊之类。这部长篇名字除了标签符号外,自然也是有点寓意的。群山,是作品环境,指秦岭巴山,地球上最密集最壮丽的山脉。而秦岭巴山孕育夹带的一条汉江,江、淮、河、汉之汉江,作为一条支流,与另外三条径直入海的大江大河并驾齐驱,足见其在华夏文明里的显赫地位。我是这一方山水滋养的无数生物之一,自知微不足道,但我依然本能地要选择一部长篇小说的形式,礼赞我的古国家园。
至于“绝响”二字,字面意思并不费解吧?但我不宜跳出来自解其引申意义。我一自解,难免误导读者以为这是“标准答案”,犯了文学大忌。文学是语言及由语言营造的形象艺术,每一个读者看完小说,再回味“群山绝响”四个字,必定有自己的答案,也必定远远超越作者的寓意设定。我不妨披露一点,这小说曾想用名“1976年”。五十岁以上的中国人,或者稍具文史常识的读者,一见这个年份,便知道它之于二十世纪的中国有多么重要。但是考虑时间节点太敏感,也有某种局限性,遂废弃。用时间做书名也常见,如《九三年》,《万历十五年》。

胡问: 这本书初稿用毛笔写就,感觉怎么样?估计是一九四九后第一本毛笔写出来的长篇吧。
方答:
这是我的第三部长篇小说。第一部《落红》,其时普遍流行电脑写作,但我坚持硬笔写完。硬笔手写,保持某种手艺人的传统吧。从某种角度讲,作家也算是手艺人。因为遣词造句,起承转合,是有相当的技术含量的,非专门琢磨修炼难以掌握——尽管终究说来,文学并不是技术。第二部长篇《后花园》,前半部硬笔写的,后半部毛笔完成。手写是古来如此,从孔子到鲁迅;电脑写作才几天呢!因此手写,单就形式讲,就是对祖先的一种缅怀与敬意,似可接通源远流长之文脉,承恩泽于先贤。不过得说明一句,孔子拿什么工具写字呢?这个我说不清,大概不是毛笔,因为传说毛笔是孔子三百年后,秦大将蒙恬发明的。
《群山绝响》完全用毛笔写成,感觉从容淡远如在古代。我本就喜欢毛笔字,却无专门时间为写字而写字,所以不如索性毛笔写作,等于“书文复婚”。至于是否为新中国第一部纯毛笔写成的长篇小说,没有调查,不宜断言。就算是,也无可炫耀吧,因为我是写小说,不是跟谁竞技毛笔字。作品若是乏善可陈,字再好,也跟文学无关。有记者夸我毛笔写长篇小说很了不起,我说也就有点新闻意义,但是文学作品的质量与写作工具没有关系的,“你就是拿托尔斯泰用过的鹅毛笔写小说,写出的小说臭,依然白搭”。
不过我又同时假想,明清四大小说名著何以常读常新?后世车载斗量的长篇小说何以没有一部能望其项背?原因很复杂, 但“车载斗量”不是毛笔所写,可能是一个原因,且是重要的原因。
胡问:
毛笔字里有闲情,写作本是闲情,只是我们都太忙,忙名利忙权位,少了闲情。你有没有这个意识,毛笔字和钢笔字与电脑在面对语言的时候,作家的感觉是不同的。
方答:
这是肯定的。毛笔、钢笔和电脑,虽然只是工具,但是工具影响情绪与结果毫无疑问,如同乘马车、汽车或飞机去约会,感觉与结果可能是大相径庭的一样。试想一下在马车年代,会产生“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样的诗句吗?

用毛笔写作,首先是让身心放松下来,功利心降为最低。我认为四大名著属于非功利写作,完全是内心想写,是“吃饱了撑的”,所以有的连个真名都懒得署,害得后世学者考据究竟是谁写的。一句话,写作不宜太有功利心。用毛笔慢慢写,写的过程本身,就是典雅自在的享受,有一种陶然自得的,“我思故我在”的存在感。
我赞同你“写作本是闲情”说。我接触了不少作者,他们因羡慕作家的光环而写作,没有基本的生存技能,老大不小了还是单身。或者虽有职业却因爱文学而把职业不当回事,结果文学没闹成,职业倒闹丢了,家庭也散伙了,生存陷入尴尬狼狈之境。文学这碗饭,闻起来香,吃起来毒性大,不是谁都可以吃出营养的。最好在生活有了保障、家庭不受牵累之前提下,视文学为闲情逸致,才恰当。
胡问:
你写毛笔字时间并不是很长,你觉得书法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帮助吗?
方答:
准确说我写毛笔字连续时间不长。我的祖辈父辈职业多为医生与教师,因此写毛笔字是家常便饭。我虽然迟至八岁进学堂,但六七岁时就写影格了。当然如猫洗脸,不着调的,却很早种下了喜爱毛笔字的基因。读书工作的几十年间,也就偶尔写个春联、涂个标语、刷个启事之类。真把毛笔字当回事,也就近十多年吧。读了一些相关史书,我便给书法下了个定义:书法者,文章之神采也。三大行书名帖,皆自书其文么。
书法,在迈过技法门槛后,才可能成为一个抒情艺术,其线条其色块,其浓湿其枯淡,其急促其舒缓,恰如心绪之起伏变幻——而文章之风神仪态,不亦正如此乎!若把文章比作云,则书法是风。风动看云变,云乱知风狂,这便是大书法家必定是大文章家之原因也。古典作家诗人一概毛笔写作,但顶级人物里,也只有一小部分堪称书法家,如李白苏轼等。说明什么?说明书法确实难度大,不是纯靠死临猛练就能成为书法家的,更多的看天性里有无书法基因。

我自知既不是大文章家,更谈不上大书法家。我的本质标签是:一个毛笔字写作爱好者。多年前就有人给我戴一顶“书法家”帽子,让我尴尬,颇为不爽——这不等于说我是专写“厚德载物”“上善若水”的人么!借此声明:凡说我是“书法家”者,皆未经我同意。夸我“著名作家”时,人老脸厚,装作没听见拉倒。反正这把年纪了,总得有个“家”字吧。能有一样“家”,就很知足了。
我的毛笔字虽然够不上书法,却还是让我写起来愉快,招惹了一些读者喜欢。证据是这本48元的《群山绝响》,我一毛笔签名,就变成128元了;而定价35元的《落红》,毛笔签名本网上卖150元呢。如若不信,你现在就登网核查核查。假如我是硬笔签名,就不会这么升值吧。
胡问:
陕西作家底色有近似性,陈忠实、路遥、贾平凹、高建群。你与他们风格到底不同,读陈忠实觉得厚重,路遥是辽阔,贾平凹是清谈,读你,有一些俏皮,甚至有江南文脉的气息。
方答:
是吗?果真如你这么感觉的话,大概是由于我读陕西作家碎片化,没怎么受干扰吧。陕西作家多半写农村,而我也是农村长大的,看熟悉的事情总觉得没啥魅力。我喜欢五四新文学,代表作家多在江南是吧?
顺便说点“人民”爱看啥的轶事。我母亲就不爱看写农村的小说,或者影视,因为她太熟悉,看了心烦。母亲是个农妇,标准的“人民”。不过我母亲个性鲜明,要强又聪明。我儿时她常念小说给我听,《苦菜花》呀《三家巷》呀,《樊梨花》啊《薛仁贵征东》啊之类。她还爱看什么呢?爱看皇帝大臣、宫娥彩女。尤其爱看才子佳人恋爱没法成功的内容。于是我就想了,我们经常强调要“为人民写作”,“人民”到底是啥反应?
鲁迅母亲似也属于“人民”,他自然知道“人民”喜欢啥,所以买了张恨水小说寄给母亲。
胡问:
你擅长小说,又是散文名家,如今这两个文体皆能的作家并不多,你怎么看这个现象。我的观点是,散文背后传统太多,很多作家未必有根。
方答:
谢谢谬奖,实不敢当!首先认同你的散文观。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如果此说依然成立,那么散文小说就是一回事。俄国文学历来如此观点,文学只以散文与韵文区别。在中国传统社会,散文大抵属于庙堂文本,内容多为治国平天下。因此没有辽阔的视野、渊博的学识,难以写好散文。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散文无所不包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长短优劣在哪,我没有细想过,不敢妄言。小说是市井的,本是哄市民消磨时光的玩意儿。后来演变了,小说,尤其长篇小说,由于承载的生活容量超大,其他文体无法抗衡,加上官方的强调与奖掖,就坐了头把交椅。
啰嗦一句吧,散文恰恰不宜太“文”。我前几天发过这么一个手札,内容是:文学本应跟空气、钞票、美人一样,正常人都是喜欢的。因此将文学界限划,似乎多此一举。如果一本小说,或是散文,或者诗集,只是文学界内部欣赏,那无异于一个发电厂,只给电力职工家属院供电。
胡问:
你这本书我感觉有自传性,是你追忆似水年华。恐怕非要到五十几岁才可以写出来,人生的所谓意义剥落殆尽,才抱住了过去的细节不放。
方答:
终究是小说。少年童年,实在鲜有所谓“大事”。随着年齿渐老,遥远的细节反倒清晰地,昼夜不休地敲打记忆。此时深信不疑,少时感觉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常听老人们感叹:昨天的事记不住,小时的事忘不了。不到年龄是体会不到的。

胡问:
读完《群山绝响》之后好像有一种非常悲剧、绝望的意思在里面。你这么写,是在写悲剧还是写超脱?
方答:
你这感觉,怎么说呢,是对的吧。谢谢。少年时代结束,大时代凄然落幕,岂能不悲乎!封底专家推介有语,“精细逼真地还原了一个时代的落霞与孤鹜”,“落霞”,“孤鹜”,瞬间美丽又孤独伤感。不过我以为,悲剧是喜剧的前兆,喜剧是悲剧的序曲——人类永远都在这么轮回过光景。既然无奈,不如超然。
胡问:
写那个时代的作品,并不少,但你写出了二十世纪六七十时代生活里的趣味和普通人的美丑,都是很特别的形象。一般作家都注重书写自身的痛感,但你把这个经历上升到文化层面上。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长篇的文化写作?
方答:
我以为可以如此理解。一部号称文学的作品里,如果看不出“文化”二字,是很遗憾的。原来有个题记:“无论什么时代,少年都是美好的。”不过开印前夕,我还是打电话给编辑,让删了。不然,爱抬杠的读者会诘问:旧社会的少年时代也美好?战乱年代呢?又何况,作者给读者暗示或者提示,其实很愚蠢。
动笔前我给作品定调了四个字:纯净,美好。我认为不管你碰到怎样的坏人坏事,责任还是首先在你。人是互为镜子的,你散发出怎样的善恶,镜子便回射来怎样的善恶。我小时比较乖,不曾扰害过谁,因此所有人都善待我。痛苦是人生必配,但我能自我吞咽,不愿任何人知道了来劝慰我。总之,我只想把人性美好、善意与趣味的那部分记录下来,让温暖传染天下。
胡问:
元尚婴是个道家气息浓厚的名字,怎么会想到这三个字?不大像那个时代人的名字。
方答:
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让他姓元,只源于《落红》主人公姓唐、《后花园》主人公姓宋,第三部长篇该姓元了。小说小说,越是小处越不可随便,取名字尤其如此。孔乙己,像那个时代的名字吗?
胡问:
读这本书,我感觉你进入了自己的一个“小时代”,侧重于去书写自身的经验,有一种迫切的想甩开传统包袱的倾向。
方答:
我们自小被灌输了很多堂皇的大道理,心理就不太正常;又接受了一些貌似正确的文学观念……我想还是简单些好,忘却所有书本,直接从自然里,从切肤之感里提纯一部文学作品吧。
胡问:
贾平凹说自己的人生一直都不太顺,你呢?如今回头看自己弄文学这么几十年,有什么感想?
方答:
呵呵,凹公说幽默话呢。若是说他想登陆火星去题字而“不太顺”,我信;若指文学事业,呵呵,东坡手札里爱用呵呵。一听说他开笔长篇,一帮编辑就拎着钱袋来竞争订稿。所以跟他没有可比性。我也从来没比过。
至于我,大型文学刊物我投稿了二十年,唯一《当代》1987年发过一个短篇。为表感激,我让《落红》里那个兼职妓女包里装着《当代》,破天荒广告植入哈。新世纪以来从不读文学名刊,因此对于“主流文学”,我是一无所知的。每每想起自己的不顺,真是不顺,我没有怨气,反倒觉得好玩。好玩什么呢?大刊不发你,一线评论家不理你,你还没事了就写。图啥呢?就图个写本身么。就像驴打滚,不在乎有没有围观与鼓掌,它想打滚了就大打其滚。
胡问:
写作要机缘。对于你来说,走上写作这条路,有那些机缘?
方答:
四处碰壁是常态,海内知己忽然来。
胡问:
你怎么面对写作的枯燥乏味或者说瓶颈之类?
方答:
照镜子,问:你这蠢驴,业余除了写作,你还能闹啥?如果你想不出另外的活法,你就自认倒霉,坚持写吧!

胡问: 写不下去或者写完后觉得不好,你会怎么办?
方答:
先放下,权当废品。过段时间再看,会发现:哎妈呀,这么才华横溢哈。于是接着写,直到写完。写完后却多半不满意,就冷冻一阵子,再拿出来修改。直改到确认自己能耐有限、只能到此、无法再好时,结束。
胡问:
相比陕西你们那个群体的作家,你从80年代开始到今天,其实一直都在一个边缘的状态。这些对你的文学影响是不是也很大?因为没那么多热闹,所以更津津乐道与自己的文学。
方答:
边缘化是必然的,业余作家嘛。但我挺喜欢这种状态,也没有被冷落的感觉,因为我本来就不爱热闹,尤其讨厌开会。写好了,读者自会夸赞;写糟了,咱又不是专业作家,呵呵。拉拉扯扯那一套,手段窍门我都懂,却懒得实践的。有人吹捧当然好,没人吹捧也不要紧。我深信作品本身就是广告,读者喜欢了自会相互推荐与传播。有时间和精力拉扯关系,不如将作品再改两遍。作家是纸上农夫,作品是作家的粮食。只是我打的粮食太少,实在惭愧。
胡问:
你的作品,不谈佛、道、鬼、仙,也很少借用一些典籍,更多是直面社会直面人生,就好比手执匕首,近身搏斗。
方答:
我喜欢文风简朴。作家不是百家讲坛的学术明星,没必要用典。用典就要用书名号和引号,卷面如同趴满了苍蝇,脏呢。生活乃“最大典”,取之无尽也。我自认为属于“不争派”,何以留下“搏斗”印象?
胡问:
到了今天你理想中的小说和散文是什么样子的?对自己还有哪些文学上的期待?
方答:
质朴优美的语言,打开新颖别样的人性世界,就是好小说。散文也该写人性吧?敢于正视自身弱点——亦即人性弱点,并大肆嘲笑之,就是好散文。
我对自己不抱希望,因此没有期待。当然来了感觉,也还是会毛笔记下来的。
胡问:
写作这么多年,可曾有过放弃或绝望念头?
方答:
偶尔有那么点,但不强烈。且很快一笑了之。我是庄子《齐物论》知音。绝望产生于奢望。原本就不大有希望,世俗的希望,所以就谈不上失望与绝望。这便是业余作家的好处。曾有记者问专业与业余之区别,我答:专业是夫妻生活,业余是偷晴生活——原本就是不该的追求嘛。
胡问:
你写作有没有想过理想读者?
方答:
没有。写作是纯私人爱好,跟爱好拿大顶或学驴叫一样。世界大了去,终究有人爱看拿大顶、喜听驴子叫,运气只在双方能否遭遇。运气能人力所为吗?所以不要费心思。费也白费。
胡问:
我写作字斟句酌,一句一字地考虑,有些人会觉得做作。你如何处理,怎么寻找做作与自然之间的平衡点?
方答:
对待语言文字,咱们是同类。一句一字地考虑,不单是个工匠精神,而是某种宗教情怀。不要顾忌人说做作,因为你无论怎么写,总有人看着不顺眼。何况做作,其本身也有审美价值,比如幽默与喜剧。当你用富丽堂皇的语言(做作)去写个屁大事时,效果立即非凡了。
我修订《群山绝响》时,总是放着音乐,《思乡曲》啊《渔舟唱晚》啊之类。因为是毛笔写完录入电脑修改,毛笔的美感下班了,就需要音乐替补上来。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是中国文化与文艺的至高诉求,而经典的书法与音乐,对于文学作品的完善,有着非常的帮助。
当然不和谐也是一种美。视具体情境而言。
胡问:
木心说,臻于艺术最上乘的,不是才华,不是教养,不是功力,不是思想,是陶渊明、莫扎特那种天性。你怎么看艺术家的天性?
方答:
天性,在受孕的那一瞬间,多半就决定了吧?这是没办法的事,不值得浪费时间讨论。核桃只能长在核桃树上,让莫扎特写个《平沙落雁》,等于请陶渊明给春节晚会写串词,结果只能哭笑不得。

胡问:
你对年轻作家有什么建议或者希望吗?
方答:
敬畏名著,研读名著,然后而藐视之。没有这个气象,趁早自破作家梦。不要赶潮流。不要“搞”文学,而要静心爱写作。不必在意作品是否上了国刊或省刊市刊。互联网时代,好作品是不会淹没的。永远记住:读者眼睛贼亮贼亮哦!
胡问:
最后一个问题,谈谈你的阅读。
方答:
任性胡乱读。常读书是《辞海》。三十五岁前不读中国书,三十五岁后很少看外国书——翻译特别好的除外。
【见《安徽商报》2018年5月20日】

毛笔答满一卷,赠送胡竹峰。

胡竹峰:1984年生于岳西,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雪天的书》《竹简精神》《衣饭书》《豆绿与美人霁》《闲饮茶》《空杯集》(繁体中文版)《墨团花册:胡竹峰散文自选集》(繁体中文版)《旧味:中国古代饮食小札》《不知味集》《茶书》《民国的腔调》《击缶歌》《雪下了一夜》等散文随笔集。曾获“孙犁散文奖”双年奖、“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奖、奎虚图书奖、滇池文学奖、红豆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中国文章》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提名。部分作品被翻译成日语、英语、俄语、意大利语对外交流。

上面对话录收入《霜天自在》出版

再版设计草图如上如下,外地出版名社。
不出意外的话,2025年新春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