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年味寡淡了,只是大集上显得热闹,有钱可以买到一切,但总也买不回久远的年味。追忆家乡久远的年味,总有一种找不回来的馨香,如今只能在回味中慢慢咀嚼,依然也是一种享受——那时候,人们准备的年货,纯粹是一种正儿八经的无假无杂的纯正东西。
一、杀猪

那年代在老家农户都有猪圈,每年要养一头肥猪,一是为了积肥,平时的菜叶子、刷锅水、剩饭都能喂猪,也不会成为垃圾污染,实属两全其美;二是过年又有了纯天然的肉吃。
一进腊月,生产队就派了几个杀猪手把一年不用的杀猪锅重新支起来,然后各家各户争先恐后的相互帮忙开始从圈里捉猪,一阵阵吱儿吱儿猪叫的声音凑响了新年的乐谱。
大伙像是比赛看是谁家的猪大,每家的猪从猪圈里用绳子套上,三五人拽出圈来用绳子绑住四脚,然后两个壮实小伙用一根木杠在猪的腿缝里一穿上肩抬到杀猪锅前,先是用杆子秤秤了多少斤,再放下按先后等待宰杀。等杀成寡白的两半块肉条,再秤一秤肉,事主心里便有了小小九九,就打好了卖多少留多少的小算盘。
猪血更是好东西,用盆子端了回家先是在锅里不大不小的火寖成血豆腐。杀回的猪肉剌下一块炖一锅杀猪菜,蒸上一锅玉米面饼子,一家人香香的吃上一顿,比什么都解馋。
二、烧酒

那时村里几乎每个生产队在腊月里都要支起烧锅,每家每户都要烧上一坛酒,过年送礼待客全都有了。
酿酒的过程从麦天就开始了,人们用新收的小麦在碾子上磨些糁子,用水拌和成团在脱砖斗子里刻成块,再用麦秸搧盖,发酵成麯子;秋天红薯下来,煮一锅趁热和麯子一块放进大瓮里,或者加些玉米面,小米饭等用棍子搅和匀实。然后放在炕头上盖上棉被发酵,大人们根据情况不时要用棍子在瓮里搅搅,那芳香的酒味实在诱人。
只等队里支起烧锅,人们就拉上自己的酒酵子开始了排队烧酒。
在铺好的苇席上,先是用发酵好的酒酵子和着生产队轧好的干草(谷子秸或玉米秸),搅拌均匀,在用簸箕装进大锅上边一米多高的酒井里,下边的大铁祸架在地窑上装上足够的水,酒井上边再架着一口大铁锅装上八分满的水,然后开始在地窰里加火,那柴都是自己备的棉花柴或者玉米轴一类的好柴。当然酒把式在一旁掌握火候。
当下边的火烧到一定程度,酒井里的热气升腾到上边的锅底,因上边的锅里是凉水,下边的热气遇到凉锅底就形成水滴,水滴滴落在锅底下边的铁皮漏子里,形成水流通过溜子流到下边的坛子里,那就是酒!
刚出溜的时候,先是酒把式用酒盅接一盅热腾腾的酒品尝。当然品尝是讲艺术的,那就是一喝三咋舌,不哒不哒三不哒,然后才咽下你看那个烧劲儿,嘴角都咧歪了。然后好喝酒的爷们儿一个个接着尝,头流酒最少也的70℃。然后是一番评价,谁谁家的酒味道如何,度数多少等等。到了中溜再尝,后溜也叫酒尾巴,再尝,到了一定程度,如果主家想多接些,那就由便了。
三、碾米磨面

平时人们都是人推石碾子石磨子。推碾先占碾子,一般都是大人们早先起来,拿上一根推碾棍,先是插在碾子的木框上,算是占下了碾子。接着就是后边的人家你接我、我接他的见话排列,这叫问碾子,也是根据来的早晚排的很有次序。
一进腊月,生产队里的农活也不忙了,牲口闲在了,人们就开始向队长问牲口拉碾、拉磨,碾米、磨面,当然也是一家一户的根据问队长的先后排列,这样你接我、我接你的就到了年前。
石磨是直径七八十厘米,厚三十厘米的两扇圆石磨扇子摞在一起组成的。不论是驴还是牛拉磨子,都是从上边一扇上摽上一根磨杆,挂上牲口套,拉磨的牲口要带上用布做的捂眼,没有捂眼就用一件破衣裳捂在牲口的眼上,再用缰绳一头拴在牲口的头,另一头拴在磨子上,这样牲口就一直顺着缰绳围着磨子转圈走。
那磨扇的上边有磨眼,一人跟在拉磨子的牲口围着磨子转,一边用簸萁在磨眼里加要磨的麦子,一边看着从磨缝里落在磨盘上的碎麦粒,磨了一遍就用簸萁从磨盘上收下,在一边放着一个一米多直径的大柳条子圆布罗,或者长布罗,里边放一个木罗床,再把磨碎的小麦一点点放在一个圆马尾罗里,用一只手将架在罗床上的罗前推后拉的来回晃动,面粉就从细细的罗底下落在布罗里。最后在将剩下的碎麦粒一遍又一遍的放回磨眼里,一遍一遍的磨,一遍一遍的罗,知道剩下的麦皮不再出面,最后剩下的叫麸子。
前几道面寡白有劲,是要另出来,可用作擀面条包饺子,然后就跟后几道黑面掺和一起比较没劲,就蒸馒头用。
四、做豆腐

过年大部分人家是要做一模子豆腐的。一般是十五六斤豆为一模子豆腐,根据家里情况多少不定。做豆腐是生产队自产分给社员的大豆,纯天然的。一进腊月人们开始忙乎,在一家支上石磨子,然后象问碾子一样的按先后排号进行。在磨豆腐前先是在碾子上把整个的豆粒磕成钗子,也就是把豆磕成两半脱下皮用簸萁扇出,再把豆钗子用水泡好,就开始了磨豆腐。
磨豆腐有时是人推磨,有时是驴拉磨。在磨子的上边放一盆水泡的豆钗子,一边推一边用饭勺将豆钗子往磨眼里放,在磨子的下边放这一个柳条大圆布罗或者大铁锅,那细细的豆浆就从磨缝里流在布罗里。
然后把磨好的豆浆弄回家里,先是用温水把浆掺和匀实,在做饭的大铁锅上放上木头做的揉篦子,一人把用细绵网布做的豆腐布袋放在揉篦子上双手撑开口,一人用水瓢把豆浆往豆腐布袋里装个八分满,提袋的人就攥紧袋子口,用双手胳膊肘的狠狠挤压揉搓,挤出的豆汁漏进锅里,剩下的渣子倒在一个家什里,再装再揉直到完成半大锅豆汁,一人往灶火里开始加火到开锅,最关键的是看锅的人,称作把式,豆腐做的好坏是他的技术。
豆汁锅开了,把式要用瓢溜汤,直到他认为合适,便开始用卤水点豆腐,先是用一把小瓷壶或饭碗慢慢往锅里边倒边用饭勺子搅锅,直到锅里翻开了豆腐花,若果清汤了就不再点卤水,不清汤就用吹帚蘸着卤水在锅里洒些。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卤水点的多了,豆腐老了发苦,少了豆腐嫩不清汤。在就是火候也是关键,点卤水就不能在加大火了。
然后将点好的豆腐脑掏进木模子里用白细布豆腐包子包好上边用案板及一定重量的东西压好,大部分水挤出来豆腐便成了。
记得那时候刚点好的豆腐脑最好吃,在没装模子之前每人盛一碗,放点韭菜花热乎乎吃上一碗特别细腻可口。
五、搓炮

一进腊月,二起(两响),地蹦子(一响),呱啦鞭(鞭炮)声,由稀疏到繁杂每天不断。那时候人们钱缺,可自力更生特强。就连人们过年放的炮仗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那时做炮是用的是自制的火药,火药的制作很危险,所以是要到经常挫炮的把式那里买的。炮筒是用旧书报纸或牛皮纸,用一根圆筷子搓成筒子,先是切成一寸长扎成捆,用胶泥把一头堵死,纸筒里放上炮捻子,放上黑火药挺实用胶泥封口。当然这些活都是在放学后从爷爷和父亲的指导下学做的。
每天小伙伴们都要比试自己做的炮,看谁的响亮,这样就形成了连天的炮火每天不断,更是加重了年的气味。
还有田野的上空那些飘飞的风筝,雄鹰展翅,鹞子翻身,一串联如龙腾空,等等各色各样的风筝,一根线绳牵扯开一张笑脸,像一朵朵玫瑰般的艳丽,更是增加了年的活跃气氛。
久远的年味,如今也只是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