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印象】老舍的“离婚”,为何打动了张爱玲的倾城之爱
原创作者|马连成

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烹制家乡菜肴,请朋友来家里吃便饭,小院里很是热闹。若干年后,先生的夫人每当回忆起在济南过的第一个春节的情景时,微笑着谈起往事,始终念念不忘。
“快过年了,先生不早回去,省的家里人惦记?”
“朋友请家宴,得闲再多听会儿,不忙……”
老舍爱听书,尤其最听老济南的书,所谓: 泉水叮咚话人家。作为一位从京城来的文学创作家 ,每每端坐于茶馆书场的条凳,方桌旁,一壶泉水泡的茶,几缕轻烟萦绕中细品台上说书先生的“嬉笑怒骂说古今,且在曲山艺海”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成就了一段老舍与济南的故事。
“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老舍
讲明白了,老舍的话一针见血,很刺耳,也符合他的性格。爱什么,就会死在什么上。倘若你爱家人,你就会死在为这个家人贡献的过程中。很多人累死累活一生,都是为了一个家,就是这个理吗?
济南的城墙没那么高,比北京的,南京的都低很多。低到能亲近那些泉水,像是特意为它们砌成的家;低到更接近老百姓的生活,每每先生走过老街深巷,总能联想起京城高高的城墙,悠长的旧胡同,那里却不曾有济南这种泉水人家的生活;
或许在先生的眼里,老济南这座城是有故事的。故事在它的每一处角落,每个人的平凡生活和他们脚下普通的青石板路,都在先生的笔下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写累了,喝一壶小院老井里泉水泡的茶。透过木窗棂望一眼天井里淘气的“猫球”跳了进来。欣赏着泉水养育的花花草草,可爱的鱼儿在泉水温玉般的体内畅游,鱼缸里莲花下波光粼粼,瞬间脑海里会浮现出波涛起伏,碧水涟漪的大明湖来。
或许先生喝过泉水泡的茶后,回到京城的家久久不能够忘却,后来才创作了《茶馆》。老济南在先生的心里是有份量的,这份量就是一支有骨气的笔与一方古砚的缘分!
也许与先生有缘的事情和人,在别处也有,只是能把对一座城和城里那些人“思乡”的情愫,凝于笔端,聚在了方寸稿纸上的,“他知道,大明湖中随风摇曳的众多出污泥而不染莲花中,必定有一朵就像他。”

当年的老城里,有泉水的地方就有茶馆(茶楼、茶房、茶舫),有茶地方就有书场和戏棚,有说山东快书、大鼓书、老相声、和吕剧等曲艺杂耍的地方,都能找得到先生的身影。先生喜欢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在先生眼里总是那么有滋有味的!这里是一些小人物的舞台,谁也不知道是对面坐着的这位谈吐幽默,一脸和善的文坛大人物来写。过去的茶馆是老百姓衣食住行,过日子中不可缺少的场所,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且里面生旦净末丑什么人都有。
老济南府从西关到东关,从南关到北关,在几十年前茶馆大大小小有很多。这里卖茶,也卖些时令瓜果干货什么的,也有小点心和菜饭。过去常有遛弯的爷们,大清早来茶房喝壶早茶,顺便提来画眉、黄雀、百灵什么的遛一遛。遛完便来此歇歇腿喝碗茶,自然久了便是熟客了。当然,先生每回放下书本也在“其中”,什么张三李四啦,周吴郑王啦,老几位会面之后,问好作揖,常常一壶能喝出仨交情来。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茶馆的经常有谈买卖说事的、说媒拉皮的也来这里。方桌条凳上,伙计肩头搭着手巾,提着大铜壶来回沏茶倒水;烟雾萦绕中,再瞧瞧那些拉呱聊天的,南腔北调的什么济南方言、北京方言、天津方言、章丘方言等等。这里的茶座儿,便成了他们的“舞台和战场”,屋内体面人“会友”用的方桌,茶棚里苦力们聚伙的小桌凳,再瞧,大小鸟笼檐下挂,墙壁和柱子上都贴着“莫谈国事”的醒目标语。
先生说,刚进济南时,城楼上还挂着“勿忘国耻”的横幅,西门与南门城墙上留有攻城时炮眼的痕迹。每次走在街上,目睹此景时,便激起我心中的愤慨,想起了“五三”惨案,想以此为背景写一部小说。
在教书之余,开始走巷串街,打听收集“五三”惨案详情,经过半年多的调查,第二年的夏天,写出了长篇小说《大明湖》。这是先生来济南后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写这部小说时,放弃了自己以往的幽默笔调写法,文字显得愤激悲怆。可惜的是投给《小说月报》后,在“一•二八”的炮火中烧掉了。后来先生幽默地说:“到济南后,用新稿纸写的第一部小说就遭了火劫,总算走了‘红’运!”
日子总是往前过的。不久,先生结束了单身生活, 半月之后,夫妻俩回到济南租住在南新街54号(现58号),后来夫人也找到了工作,在齐鲁大学附中教国文。夫妻俩在这院子里便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美满生活。两年后,他们的女儿降生了,给这个家带来无与伦比的欢乐和热闹,先生给孩子起名叫“舒济”,看得出先生对济南有多么的热爱。
先生在写的第二部小说是《猫城记》,于1932年8月开始在《现代》上连载完之后,良友公司要放在《良友文学丛书》里出版,先生便答应了。而现代书局不乐意,抓住不放。良友公司那边也催着向先生要小说,先生没有办法,又不能失信,就答应良友公司另写一部给他们,这部小说就是有名的《离婚》。先生是在暑假中开始写这部小说的,写得十分投入和入迷,生怕汗水湿透稿子,头上缠着毛巾,肘腕子下垫着吸墨纸,以每天两千字的速度,一口气写出十多万字,他戏称这种写作生活是玩命。先生写这部小说时又发挥了以往的幽默特长,写得很快乐,他说:“能写入了迷是一种幸福。”《离婚》是先生早期长篇创作中最成熟的作品。后来被翻译成日、俄、英、丹麦、瑞典等多种文字。当年,张爱玲在杂志上读了这部小说后,爱不释手,视为自己最喜爱看的小说。

先生在济南的这段岁月里, 不但收获了长篇的成果,也收获了短篇。自从《大明湖》遭劫后,一些杂志社纷纷向他约稿。先生文学起步时就是从写长篇小说开始的,没有写过短篇小说。不为难朋友、不失信朋友,从未有写短篇习惯的先生,在这个时候开始写起了短篇小说,4年的时间写了15个短篇,收入《赶集》。1934年1月1日,是先生丰收的日子,这一天有7家杂志发表了7篇文章。可想而知,这时的先生,不但在创作上处于高峰期,大名满誉文坛,成为文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此时,先生在齐鲁大学讲课同时,产生了做一个职业作家的想法,并从此开始朝着这条路上努力前行。
先生很喜欢孩子,将窗台上摆着的一盆盆花移到一边,放满了孩子的瓶子,罐子。等孩子大些后,调皮的女儿看见桌子上的稿件,拿起就在稿子上横竖地画,让他看见哭笑不得。有时先生刚刚坐下提起笔写作,她不知何时跑过来拉拉他的胳膊,低声问:“爸,上中山公园看猴去?”先生赶紧放下笔,陪着孩子出去玩一圈。
然后顺道在商埠地买两串冰糖葫芦,山东烤地瓜,父女俩兴高采烈的学着“猴样”互相逗乐;或在路过临街的劝业场时,驻足再听听山东大鼓书,买几件玩具哄孩子玩,父女俩回家后再坐下来继续写作。
据了解,先生婚后的第一年,没有回北平过年,而是选择留在济南过年。按照过年传统的习俗,先生夫妇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烹制家乡菜肴,请朋友来家里吃便饭,小院里很是热闹。若干年后,先生的夫人每当回忆起在济南过的第一个春节的情景时,微笑着谈起往事,始终念念不忘。
此时,台上说书人手中的醒木轻轻在桌上一拍,高声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伙计问:
“先生,您这碗茶还没喝完?”
先生起身,笑脸回道:
“正赶着回家过年呢,谢了,等下回再来吧。”
老济南故事多《喝茶,拉呱,吃嘛?》精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