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前半生(三)
(原创)
文•朱学钊(江苏)
大约我三四岁时,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已经穿上妆老衣,被死神拖到奈何桥,被孟婆挡住了。因我喜欢母亲,四岁了,即使母亲生病了,还叼着乳头不放。和我一样,没有死成。
母亲病刚好,父亲积劳成疾,卧床不起。
那时我很懵懂,只知道父亲整天躺在床上,床前放个盆,盆中半盆灰,整天咳呀咳的,吐了半盆痰,天天让我去倒,脏死了,烦死了!抱怨他整天睡觉不干活,懒,还麻烦人。也许是因为要扔掉我那点“仇"藏在心里,我一直不喜欢他,常去惹他撩他,在他脚心搔痒痒什么的,每次都遭到他的呵斥,或者迎来母亲的一巴掌。于是我懒得理他,于是更加深了我对他没有好感。
他整天躺着,也不和我玩,以致我至今不知他长的什么模样。只觉得他长的有点着急了点,勾着腰,驼着背,头发比我的还白。五十二岁的人似乎比我七十岁人还老。
我七岁那年腊月初十半夜,哭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全家人扒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数母亲声音最响,撕心裂肺:“我的天呀,你怎么丢下我走啦,我才四十几岁人呀,这一大家子,大的十几,小的七岁,让我怎么活呀?你把我也带走吧。阎王老爷呀,拿我去换吧,我是个废人(母亲腰病腿残,失去劳动能力)……”唠唠叨叨,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记性不好,其他的忘了),烦死了。几个大的姐姐声音也算响亮,哥哥哼啊哼的,小姐嗤啊嗤的,哭的更不成规矩,难听死了。笑死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我不知哭没哭,忘了。
父亲葬在南方五里地的乱地。母亲三天两头赶去哭祭。带个小板凳,走段路坐一下,走段路歇一会,几里路走了个把小时,每次去都还把我拖着。那年冬天特别冷,她倒是很守信,风雨无阻。她哭她的。我是无忧无虑,我玩我的。坟头向阳面晒太阳,点把火烧去坟头草,爬上去当滑滑梯,爬上去,滑下来,爬上去滑下来,没人争没人抢。或者穿梭在坟头间数坟头,105,106,107……数错了,再重头来。饿了冷了就去嚷她:“哭什么哭,哭到什么时候。死就死了吧,还能哭活了咋的?老天,老天能帮你呀?你这里还有个儿子呢,冻死饿死那就应了寡妇死儿子那句古话了。"笑死我了,唠唠叨叨反反复复就那句话,一点新意没有!一个人哭,也不觉得无趣。在嚷嚷中,妈妈搀着我冰棍似的小手走走坐坐回到家中。反正我好像没哭,是否因为我不喜欢我爸,不知道。
母亲特能哭,特会哭,一哭就是半天。腊月初十起哭到年,哭过了春,哭过了夏。清明哭到冬至,冬至哭到了清明。反正不能干活,没事就哭。唠唠叨叨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无非还加了点夫妻如何恩爱,如何勤劳善良,如何和睦邻里什么的(记性不好,还有什么忘了)。死就死了呗,还能哭活了咋的?反正我无忧无虑,好像没哭,你说爸那么多好处我怎么没感觉到?
也许是七岁之前的我还不懂喜不喜欢、烦死了这些含义吧。

作者简介:朱学钊 1953年生 共产党员 1975年毕业于江苏省淮安师范 江苏省盱眙县人。曾任小学校长,马庄中学总务主任等职。2013年退休。爱好文学,善长散文创作。华夏诗文苑成员,铁岭市诗词学会会员。曾在小草诗歌朗诵社、楚东诗苑、楚东七星文学社、西班牙.中国爱情诗刊、华夏头条、井冈山头条多家平台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