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房盖好后,硬化处理房顶在农村乡下俗称为“打房子”。它是整个农村盖房过程中的重要收尾环节。首先要把经年累月从各家各户收敛来的煤炭渣子砸成枣颗粒大小的块状,按房屋面积乘以5公分高(约三指)计算所需煤炭渣子的方数,再将已淋好备用的白灰(碳酸钙熟石灰)从窖里取出,用桶或大铁锅加水稀释,打成粘稠糊状,倒在摊开的煤渣上,铁锨翻动,铁耙(pa,平地用的农具)揉搓,反复搅拌,直至煤炭渣完全被白灰浆糊严,折敛在一边成方成垛,让其慢慢“发酵”,待灰浆慢慢向煤渣里面渗透。这样的堆积浸闷四五天后,再将其揉搓倒垛,乡下人称为溜渣子。溜的过程中,通常会找有经验的人,看看灰性大小。灰性大加些清水便可,如果灰性小,就要再加入些灰浆水,像第一次和(huo)渣子一样揉搓一遍。一般溜一次即可,遇有较真者也可多溜一遍,反正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吗。一旦看好黄道吉日选定打房日后,是不能随便更改的。为准备这天的“隆重仪式”,主家便会忙得不可开交,男打外女主内步调一致分工明确。男人在外找人撺掇,走家串户借用打房子的器具,支架用的木桩,绑架用的绳索(缫子),打房用的工具,都得一应俱全。女人在家操办三顿饭的伙食,在那“必须把粮食抓紧”的年代,筹备二三十人一天“改膳”的伙食,确实不容易。通常乡下在以粗粮为主的年月,总是把偶尔动用白面(小麦面)称作改膳。打房日一般都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因这个季节天气渐长,阳光明媚,雨水稀少。
9“清水泼街,黄土垫道”,主家会在打房日的前一天,用水把黄泥硬面的房顶洇一下,以抵御春日里的风高气爽。打房这一天,热闹气氛丝毫都不亚于现在的红白事。大集体年代,村里发放宅基地,大多是宽十米长二十米的三分地,那个年代盖房,大都是三间北屋为上房。撺掇是那个年代的礼尚往来,谁家有事,都会争着去做。大事小情以撺掇为主,除管饭外从无计酬。打三间房撺掇人员至少要二十几人,乡间流行风俗,把找人撺掇的打房日,作为是对以往打坯、盖房砌墙、上土抹顶一系列干重活撺掇者的酬谢。因为打房子比其他撺掇活相对轻便,三顿饭吃的也好。早晨是果子烧饼豆米饭;中午是馒头糖包拌凉菜,甚至有条件的家庭还要动葷外加小酒酬谢;晚饭是加卤干挑面。撺掇人数无有固定,来的人越多主家越觉体面。不等生产队敲钟,撺掇人员便提双雨鞋,或手拎铁锨,或肩扛耪镢(三根齿的农具),纷纷赶过来。听大把式一句吩咐,大家七手八脚挖坑将木桩栽上。除房屋
前面外,两侧和后面捆绑木板支架,供把(动词)檐子把式用。因渣子要凭借人力从前面棚架逐级撂到房上,三米多高的房架,至少要搭起两棚架。棚架搭好后,开饭加油,年轻人自告奋勇站立棚架。一层棚架四个人,二人一组,轮流不止。大把式安排有砌墙经验、善于玩弄瓦刀的上年岁人把檐子。以三间房而言,房屋两侧堵头各占一人,前后出水的因开瓦口,前后各占三人。其余年老力衰者,在房上先将上房的灰渣用铁锨分别送达把檐子把式跟前,再按一头分摊在房顶表面。一个钟点时分,数方灰渣便从地面撂到房上,被匀摊在房顶。大把式一声招呼,棚架上的人员全部上房,操起耪镢,兵分两路,站成两排。或左右或前后,“一二一”的口号,伴着耪镢“咚咚”的砸击,地动山摇,声震云天。掌作大把式会来回逡巡,反复查看。灰浆小会及时补上,耪镢墩砸十数遍后,灰渣被砸成一块,直到有了“咚咚”的响声后,大把式让大家放下耪镢,换上木棒泥抹,抹平再用力敲打。天气与灰浆大小至关重要,春天遇到好天,风干物燥,灰浆小砸不出浆水,俗称汔浆,大面就抹不平;灰浆大遇到阴雨天,会出现包浆,渣子砸不实,两三天不能完成。打房子过程,程序繁杂,时常为后人留下些笑话,X林打房子愿意让大面人员多墩砸两遍,把下房的梯子撤去搬掉;XX一向倒象(处事不大方),打房时,一向倒霉怕老天阴天下雨,不用选择日子,一看晴天突然通知大家,“给老天爷一个闪身计”,结果烈日曝晒,出现汔浆,房上大面吃紧,在他“谁家的房子房檐漏雨?”的斥责声中,将所有把檐子的把式驱赶到大面上去。为不耽搁生产队生产,公社书记把全公社打房日规定在同一天,哭笑不得的是,有的打房户,甚至连打房工具都找不上,更甭说撺掇人员。耪镢墩砸,木棒敲打,灰浆晾晒,接下来就是拿起泥抹,将灰浆抹平。再稍加晾晒后,用泥抹或者是酒瓶,在大面反复磨蹭,直至发出光泽。因晚饭大都是面条,人们诙谐的称“蹭大面”。直到主家吆喝开饭,才会在“xx吃面——不浇汤”的笑话中结束。
过去的土坯老房子,需要和泥里外抹墙。早年土坯房屋两侧(堵头)大出头更不用说。“齐不齐一把泥”,木筲提水,麦稍和泥,先用黄泥将坯缝补上抹平,再用白灰装饰粉扮。六十年代初,村里土坯房还比比皆是,六三年那场大雨,连下七天七夜,塘溢坑满,汪洋一片,到处都是累工。土坯易湿,怎禁风雨?好多土坯墙被浸湿洇透,相继倒塌,只剩下四梁八柱奋力支撑着房顶。人们不得不修缮房屋,把原来的土坯墙换成表砖的。表砖墙分为一表一丁和三表一丁,有条件的还利用砖象打根脚一样,甃砖(卧砖)到顶。抹墙不像砌墙打房子,为节省家中食粮,一般不用找人撺掇。上阵还需父子兵,父亲带领几个儿子,把式小工分工明确,小工和泥,大工把式抹墙,干起来虽不得心应手,但不误时不窝工,还是满一团和气的。黄泥上墙后稍晾一时,就能涂抹白灰。为了使白灰上墙后不皴不裂,和(huo)白灰最先也是要加入麦梢,后来渐渐改用麻达,麻达也称麻刀,就是利用襆齿麻头粉碎后的纤维。
“老婆孩子热炕头”,盘土炕虽不是盖房屋的程序,但它对一个房屋的完成,和一个家庭至关重要。六七十年代,因木料短缺,“三间屋子一根梁,外加一堵断界墙”。一明一暗,进门两间明屋,方桌大椅摆放其中,尽头盘炕,联通屋外偏房厨房间的灶火,成烧火土炕。垒锅台盘锅灶一般要找有经验的把式,盘火炕自己动手就行了。按照规定尺寸,用砖将炕沿垒砌完,再按做饭时的烟火走向,将土坯拉缝摆放,直通留在墙上的烟囱,向外排烟。烧火炕土坯“八卦阵”按部就班后,水托坯盖顶。水托坯完全是麦稍泥抹成,60厘米见方,一指多厚,晾干后是专门用来盘炕的。水托坯铺平后,再在上面用一指厚的麦稍泥抹平,盘炕也就大功告成。四梁八柱建民房,农村老式房屋建筑,大体上就是要经过备料:砖、石头、土坯,木料梁檩、椽子、苇標、煤炭渣子、白灰,乃至填陷用的碎砖头;其次就是下水平、支架抬梁;再就是棚顶压铺柴、上土、上泥碾压;打房顶、抹墙不可或缺,这样就完成了盖房的全部程序。七八十年代,机制红砖代替了手工蓝砖,根除了外边表砖、土坯续里的土坯房。八九十年代的空心板、现浇顶,也将梁檩椽子驱除了盖房的历史舞台。四梁八柱的建筑方式,淹没在了新农村建设的大潮里,遗留给人们太多的美好追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