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往昔的岁月,门槛闯入作者世界,门槛与作者随缘而聚,缘尽而散。门槛在作者生命里经过,那是一种幸福;虽然不能天长地久,虽然只是曾经拥有,但却蕴含了一段优雅的生活。那种平静的心,那种平和的心态,滋养出了一种从容和恬淡——不负春光、不悲秋凉,日出忙活,日落团聚,听鸟鸣,闻花香,慢看细水流长。
门槛,陪作者走过了春夏秋冬;时光,陪作者走过了花开花谢。浮华三千,原本只是一指流沙,多少繁华落入尘埃,多少喜忧付诸风中一笑。往事如烟,浮生若梦,门槛在开始与结束之间辗转、跋涉,路过岁月,留下温馨。作者感恩门槛赐予的所有美好,感恩生命中不期而遇的温暖,因此流年不负,时光不悔,门槛不朽。

门槛
安徽省东至县葛公中学 汪桂足
“无论蓬户荆扉,都将因你的倚闾而成为我的凯旋门。”这是我一眼钟情的佳句!木心的这诗句给人以茅舍的温暖,朴素的幸福。五柳先生在《归园田居 其二》也这样的表白:“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归隐者享受“性本爱丘山”的悠然闲适的生活智慧。
那个“荆扉”之下,定然有简单纯洁的幸福,安平乐道的生活,高洁傲岸的情操。
“荆扉”之下,可设门槛,不得而知,至少这样一“掩”,进出自由是不用说的,古人大多长袖宽袍,衣襟飘飘。只要你想进,是不用吃闭门羹的。随着岁月的流转更替,生活条件的改善,房子结构也随之改变,牢固紧实的大门渐趋代替了蓬松而又诗意的“荆扉”。
小时候,我们小山村的每家每户几乎都是大门小门的结构了。不仅有门,门下设槛。门槛已成为记忆中的一道风景,门槛的往事历历在目。
门有槛,可以使门关起来更见严实。既防盗,也避免了小猫小狗的闻腥啖肉。门槛的材质有木制的,有石头的。村里用青石条打磨的门槛居多。小村里也有两户人家没有门槛,一户是来苗老人,他无儿无女,住着公家的养猪场改成的住房,这间矮房子,里面曾搭建两口大铁锅,常常弥漫着煮猪食的馊味。两扇对开的薄板木门,凹凸不平的黄土锤成的地面。还有一位是根松叔,他带着他的哑巴老婆住在茶山上护理茶叶,那是用木架和芭茅草搭建的房子,算是“荆扉”了,那时候妇女在茶季里上山摘茶叶,渴了随时都可以到根松叔水缸里舀水喝的。
我们家的门槛是那种白色的花岗石条凿成的, 没有花钱找石匠精心打磨出条纹,经过岁月的摩挲,到我记事时,却已是非常光滑了。每当炎热的夏季,冰凉的门槛就成了我们兄妹即同伴玩耍的领地,大家都坐在石头门槛上玩耍、睡觉,门槛里面有一块较大的长方形的石板,那是女孩子“吊石子”,男孩子“扎鳖”的绝好场所。父母在外劳动了一天,回家休息的时候也喜欢往石槛上一坐,“妹耶,把我背上的痱子刮刮。”我就放下手头的石子,轻轻地掀起母亲汗湿的白色衣衫,翘起长指甲寻找母亲背上那亮晶晶的痱子了,每次刮完,母亲总要很满足地说几声,得力了!得力了!这时,我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甜甜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了门槛就有门轴,木制的大门的门轴在石槛的圆洞里转动,转动时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岁岁年年,天蒙蒙亮,第一声“吱呀”总是母亲开门的声音,她或是提着一篮子的衣服去水沟边洗,或是到菜地里摘菜去了,那时候睡意朦胧的我多讨厌那“吱呀”声啊。到了傍晚则大不相同了,总是饥肠辘辘的靠在门槛边巴巴的盼着母亲早点回家做饭。最喜欢的是冬季,日子短,忙碌了一天的父母、哥哥们都早早回家了,炊烟已消散,晚饭已飘香,然后“吱呀”一声关起大门来,全家人坐在火桶上,围着桌上的泥炉子里煮得“咕噜咕噜”的大杂烩,安安静静吃晚餐了。
现代的商品房再也找不到各具形式的门槛了,地砖一直贴到门口。防盗门千篇一律。然而没槛比有槛更让人望而却步。当年村子里没有谁家整天关门闭户的,邻里间随时可以跨越门槛,我家你家的跑。槛内槛外也总有扯不断的话头,家长里短的呱啦,荠麦桑麻的关怀。即使夫妻吵架,也能有人评个谁是谁非的,或调解,或安慰,话语总是温热暖人,一场干戈在众人的关怀下化为玉帛。如今有一道无形的“门坎”挡在了脚前,无事不登门,登门需按铃,那视察的“猫眼”比随意就可进出的“门槛”要难得多。似曾相识不相问,不知路遇是对门。即使楼房里死了孤寡老人,也不一定有人发现。夫妻间闹一点矛盾因无邻里疏通劝说调解,跳楼轻身的例子并不少见。
“滚滚红尘,痴痴情深,几人能看透……”门槛已成为记忆,但那种槛内槛外的人情故事难再上演,槛内槛外的朗声欢笑难再寻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