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如同沙漏,不曾疏离过谁。在百般滋味中,光阴便不急不慢地走过。我却觉得时光如此短暂,日历被掀的哗啦啦急促,仿佛比任何一年都过得快,还没转过身,已到年底。回眸间,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恐慌与煎熬、骄傲与踏实五味杂陈又浮上心头,它注定在生命的长河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2020年,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仿佛跟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可寂静的街道,空旷的马路。时间如同停摆,又注定这个庚子年与任何年份都大不同。
像往年一样,我照例过了腊月二十就择日回家,陪伴年迈的父母过年。只是今年孩子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不能回来,我也就用不着等他们,便早早返回老家。
一切按部就班,如今的生活好了,要啥有啥。超市、商店应有尽有,真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过年也就轻松了许多。但炸鱼、熋鸡、打猪皮冻等工序不能少。因着回来的早,这些往年母亲亲自干的活儿就很自然地由我代替。倒闲的母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跑一趟厨房,坐立不安的样子,如同犯了什么错。忽然觉得做父母的大致都这个样子吧:伺候一家人惯了,他们认为那是应当应份——哪怕是自己的儿女大了。但真到了儿女们来伺候他们——在他们还健康的时候,父母反觉得不自在,不得劲儿。看到母亲难受的样子,不由得笑。便给她找个活儿,让她将炸好的东西,用漏勺罩出来。母亲也就乐呵呵地挽起袖子,坐上高凳,一副满足的样子。我也便和母亲聊起家常。她耳背得厉害,和她说话自然声高,一句话要说上两三遍。即便这样,她也会一问再问,胡溜溜的很押韵。我笑,她也笑。恰如小时候的场景,只不过调换了角色,一种幸福的情愫涌上心头。若孩子们都回来,我哪还有这样与娘无话不谈的机会?这样的场景或许在平时里算不得什么,不缺,但在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也就显得珍贵了。
看着父母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偶尔捏块猪油渣渣放进嘴里,在“咔嚓,咔嚓”的声音里,咀嚼着油亮的日子。恍若又回到三十年前原始的三口之家。尽管我已不是三十年前的我那般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而我的父母也非三十年前的那般年轻与健壮。但心里的欢喜却依旧是三十年前那般的浓烈,甚至更甚。看着父母孩童般幸福的模样,心都甜透了。
大年初二,天净若洗,晴空万里。心想着孩子们节后会回来。便辞了父母,返回城中的家收拾卫生。只等把房间打扫的窗明几净,暖意融融,才满意地舒了口气,很有成就感,为着自己的工作效率。照例把从父母那里带来的大包小包一一整理:鸡、鸭、鱼、肉、菜,琳琅满目,丰富多彩。
没成想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忽然如恶狼猛虎般闯进每个人的生活。我自以为是流感之类亦或当年的非典,尽管沸沸扬扬,但离我们似乎非常遥远。不曾想,这次来得更加凶猛,如山洪暴发。顿时吞没整个武汉。进而全面禁封。自然,孩子们是回不来了,而我也无法再回到父母身边——封城、封村、封路了。
我如同大多数人一样蜗居家中,如夫君豢养的一只宠物,每天等待他购物买菜——因为他工种特殊,每天照常上班。我想着法子做各种吃食,厨艺倒是大有进步。若非我强制节制、食量有规律,大概这世间又多出一个胖子来。
慢下来的生活,让我多出无尽的时间,思绪也如同长了翅膀。时而飞到近百里的老家,盘旋在父母膝下;时而飞到千里之外的孩子们身旁,含饴弄孙。但闲下来的时光,还是煎熬。而手机中那些染病、死亡的数字又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我时常坐在窗前,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空无一人。这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的令人害怕,如同被囚禁。哪怕窗外有一点点小动静,我也会趴在玻璃窗上向外张望。期盼着有人走过,期盼着有车辆驶过,哪怕一只小狗、一只小猫也是好的呀,每每都让我失望。每天都有新增病例和疑似病例,每天都有生命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就在附近徘徊。那种时时被死神招唤的日子,令人惶惶不可终日。更惊悚的是枕边那个人天天暴露在外面,即使他每天一回到家,就把衣服挂置阳台,还是觉得他仿佛一个炸弹,时时担心不定时爆炸。为这,我曾打过市长热线,得到回复:有些特殊工种不能停下,不然会造成巨大损失……原来,先生竟然起这么大的作用!在这么严峻危险的时刻,想到像先生一样依旧坚守工作岗位的人,一份敬意油然而生。而那些逆行人的背影,义无反顾地涌进武汉,涌向各个疫区,令人敬佩,我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不已。疫情越来越严重。即使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没有收到解封的通知。心情也抑郁到了极点。盼望着,盼望着,那些狰狞的数字快点回落,回归到零。
这样的日子,看书、码字是平复紧张心情的最佳方式。也是在这段时间,我看了几年不曾读过的书,码了几年也不曾码出的字。
床头、案几随处都有我钟爱的书籍。一抬头,便可入目。到底是年龄渐大,眼睛是不中用的,只需要看一会儿书。便会有头昏脑胀眼涩的感觉。好在,现在可以有声听书,那就感谢这个高科技发达的时代了。
严歌苓笔下的穗子与她的动物园随文而至,分享着人和动物间的那些充满爱意、珍惜的动人时刻;通过与动物相关的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惆怅和离散式的勾画,描摹出动物园外的复杂众生。
大麦地的青铜和半路融进青铜家的葵花又从芦苇荡中款款而来。或许是年龄的缘故,越来越喜欢听儿童小说作品。在天真无邪里回味曾经的年少轻狂与无状,给郁闷的空间增添一份灵动与活泼。
时间从指间悄悄而逝,尽管已经可以走出家门,但四月的圣城,却少了往年的热闹与喧嚣。扬名中外的“中国国际蔬菜博览会”,只能通过“云平台”向爱慕着它的人展露风采;学生的课程也要在“云平台”上完成;我所有的生活记录,也便存储在“云文档”中。蓦然回首间,我正在不自觉中迈进了“云计算”时代,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能访问到自己的数据与作品。尽管那些“禁足”的日子令人难捱,但却有了安然读书、静心习文的悠然时刻,忙碌而充实,倒是一件乐事。这段时间,完成春节前采访的优秀警察“派出所的故事”十二篇章;疫情期间心情随笔“静候花儿开”十一篇章;亲情回忆、参与征文的“打卡岁月”十篇,这些存放在云文档的新书稿五十多篇超过十二万字。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为这本文集加冕,冥思中,还是觉得“云上时光”最为合适。须臾,我在心底一笑,合上这一年所有的思绪。
时间匆匆而过,疫情终在四月底解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是那样的清爽与惬意。大伙相见一笑,彼此碰一下肘,亦或双拳一抱鞠一下躬,忽略多年的老式礼节又回来了,很是亲切。春尽了夏至,秋去了冬来。即使大雪飘至,而心里却是暖暖的。域外,疫情恣意,令人恐慌;而境内,早已柳暗花明,秩序井然。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忽然觉得身为华夏人是何等的幸福!这慢下的时光中,让我渐渐接近自己的诗与远方。
2020年,注定会载入史册。而这一年的云上岁月,也终会镌刻在心上,成我一生不可或忘的别样时光。
写于2020年12月21日
作者简介:
柴翠香,曾用笔名问斜阳、紫陌等。原语文教师,中国自然资源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出版散文集《旧夏的味道》《小窗盈香》《香飘尘外》,诗集《萤窗心语》《穿过阳光的小巷》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