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女婿”

                          文/耿庆祥

      老高接到女儿的电话，她要带自己的对象小郝来家拜访。名为拜访，实为相亲，争求父亲的意见。女儿的婚姻大事终于有了着落，老高十分欢喜，嘴里哼着小曲，屋里屋外拾掇得干干净净。

      老高所在的村庄属于县城郊区，老伴去世早，父女俩相依为命。女儿在本县住建局负责工程招标工作，由于离家不远，眨眼工夫便开车回到家中。她的对象小郝手里拎着一兜水果，被老高笑盈盈地迎进屋内。

      女儿满心欢喜的把小郝介绍给父亲。她说小郝同她在一个系统，负责建筑工程的质量监理工作，他父亲是个开发商，在本县开发了不少楼盘。

       听到“开发商”三个字，老高心里“咯登”一下像搁了一块石头，脑海里瞬间想起两件窝心的事儿。

       三年前一家开发商征用了村里200多亩土地，要盖高楼建小区，其中有老高家十多亩地。土地是农民的饭碗子、钱袋子、命根子，尽管老高一万个不乐意，但村委会做得主，胳膊挣拧不过大腿。补尝款刚刚拿到手，开发商的铲车就开进地头。那时候小满节气已过，大田小麦长得穗大粒饱，丰收在望。原以为开发商收了小麦再动工，谁料一夜醒来大片麦田被铲车推成土堆，好生生的小麦全糟蹋在地里。地虽易主，庄稼是农民的血汗，气得老高直骂缺德啊，造孽呀！

       两年时光过去了，那片地里没有长出高楼，没有长出粮食，长出一片吓人的荒草野蒿。原因是开发商“五证不全”，禁止施工。

       嫁出的女儿连着心，卖出的土地仍然亲。肥得流油的土地被撂荒，急的老高直骂娘，心一横，索性在原来姓高的那块地里开了荒，种了麦。麦苗一尺高的时候，开发商的铲车来了。老高自知理亏，又陪不是，又承诺收了小麦两家平分。但开发商一把将老高推开，眼睁睁把绿油油的麦田碾成一片泥浆。

       年复一年，那片肥沃的土地仍旧没有长出高楼，没有长出粮食，仍然是荒草野蒿的快乐园。

       本来对开发商没有好感，现在听说小郝是开发商的儿子，老高怎能不心生厌恶？转念一想，开发商并非全是见利忘义，为所欲为的奸商，惜土爱粮，体恤百姓的人也不在少数，何况小郝只是开发商的儿子。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许多。

       婚姻不是小事，关系到女儿一生的福址，今天他要替女儿严格把关，先考考这个未过门的女婿，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老高倒杯热茶递到小郝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父亲是开发商，想必你对征地盖楼的事了解的多，有些事我始终想不通，想听听你的高见。

     “伯伯您讲。”小郝信心满满，想赢得未来岳父的好评。

       老高说， 有个开发商征了农民的地，眼瞅地里的庄稼要熟了，他不收，也不让农民收，却用铲车给铲平了，把粮食糟蹋在地里，你说这样做对不对？

       开发商给征地款吗？

       给了。

       给了钱，地就是开发商的了，人家有权处置，别人无权干涉。

       不愧是开发商的儿子。老高虽没说出口，心里有点气。继续对小郝说，这还不算，那个开发商毁坏了庄稼，因手续不全，不能施工，把很好的土地给撂荒了。庄稼人心疼，有人开荒种了小麦。开发商发现后，又用铲车把麦苗给毁了，你说这样做对不对？

       那不明摆着吗，地不是你的，你偷偷种了，就属于侵权，毁了活该！

       老高火冒三丈，仍然忍而不发。他转向女儿说，爸爸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给评评理。

       女儿说，既然庄稼快熟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就该收了粮食再动工，如果开发商不要的话，让原先的地主收了更好，糟蹋粮食总是不对的。再者说，开发商明知手续不全，不能施工，就不该让土地老荒着，不管谁种谁收，长庄稼总比长草好啊！毁人家青苗就更不对了！

      老高转脸问小郝：听到没有？这才叫通情达理，不愧是我农民的女儿！突然又问小郝，你爸叫什么名字？兴许我俩认识！

      小郝预感不妙，又不得不回答，嗫嚅半晌说，我爸姓郝，叫…叫…从善。

      老高心里又“咯登”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个遭踏粮食、毁我麦苗的冤家！姓名倒不错，可惜被他的为人给糟贱了！

       事已至此，小郝冷漠乏善的品性已暴露无遗，老高无需再忍，直截了当地说，原来你是郝老板的儿子？难怪说出的话都一个味儿！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村的地就是你爸征的！开荒种麦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糟蹋麦子、毁坏青苗的事，都是你爸干得好事！

       一看老高翻了脸，小郝连忙陪着笑脸说，伯伯，别生气，那时候咱们毕竟还不认识嘛，我代表我爸给您老人家赔理道歉了。话音未落，跑到院子里打了一通电话，回来又说，伯伯咱都成一家人了，以后啥事都好办！

      老高似乎受到污辱，怒吼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你配吗？见小郝仍然厚着脸皮不想走，正要下遂客令，突然从院子里进来了一个人，原来是小郝的爸爸——郝从善。他手拎一个皮包，往桌上一放，盛气凌人地说，亲家，对不起，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这包里是十万块钱，算我给你麦苗的赔偿费，以后路还长着呢，我不会亏待你的。

      未等从善把话说完，老高抓起钱袋子嗖一下扔到院子里，大吼一声，给我滚！谁给你成亲家了？你不配！土地是集体的，我做不了主，闺女是我的，我说了算！

      郝从善一看事情搞砸了，拉上儿子便走，院子里捡起钱袋子，不留神一头撞在树上，被门口几个看热闹的邻居瞧见，引起哄堂大笑。父子俩不敢抬头面对，慌不迭地钻进宝马车落荒而逃。

       老高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回头对女儿说，我看这父子俩没按好心，他们看上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手上那份工作！

       爸，你说的没错，我差点上了当！

       爸这样做，你不会有意见吧？

       爸，你做得太对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听你的，没错！

作者简介

耿庆祥，石家庄赵县人，退休职员，爱好创作散文、小小说，经常在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偶有文章获奖或选编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