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沙仁昌,1946年农历8月29日生,1968年毕业于新金四中,1980年毕业于大连师专。曾做过农民,教师,公社广播站编辑,《海燕》编辑,副主编,主编,社长,大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集《天女木兰》,长篇小说《天女峪恩仇》,《口袋里的美国》,纪实文学《写给母亲》。

朗诵者简介:吾安汝止,大连人,大连市普兰店区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声音艺术爱好者。
童年的记忆②
作者:沙仁昌
朗诵:吾安汝止
我的故乡安波,四面环山,山高林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儿简直就是个诺大的野生动物园——
山谷里,野鸡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丛林间,各种鸟儿吵成了一锅粥;野兔在草丛里乱窜;野猪狍子在林下出没……而狐狸则常常潜入农家,偷走鸡鸭鹅;狼更是成群结队,有时大白天就在村头招摇过市……
鸟兽繁衍旺盛,在今天看来是件好事,可在当时,却让村民又气又恨。因为大多数鸟兽是祸害人的。春天,花生、豆类等农作物的小苗刚一露头,野兔野猪来糟蹋,野鸡喜雀来啄食,害得农家不得不多次补种;秋天,庄稼还没等成熟,野鸡就来啄食高粱谷子,野猪野兔就践踏大豆拱食花生地瓜。那时节,谷子田里都有稻草人,也有护田者整天吆喝,偶尔也有人放一两枪火枪,但都效果不大……
小时候,我最恨的就是狐狸和黄鼠狼,因为它们常偷母亲养的鸡鸭。我家门前有一堆石头,那是砌院墙时剩下的,不知什么时候,一窝黄鼠狼在那里安营扎寨,还常常偷袭鸡鸭鹅。有一次,它们咬死一只半大小鸡,被大黄狗夺下了,妈妈将那只小鸡收拾炖好了,拿到石堆前摆上,并祷告了一番,意思是养只鸡不易,希望以后别再祸害,逢年过节杀鸡时,给你们点吃……说来也怪,自那以后,黄鼠狼再也没偷鸡鸭。逢年过节杀鸡时,母亲都会把鸡头拿去石堆前供上……大约在我七岁那年初冬的一天,一只狐狸叼走了我家一只老母鸡,正巧被我看见,我抓起一把铁锹就追了上去,它叼着鸡跑不快,在我快追上时,它扔了鸡,我没去检鸡,继续追,一心要逮住它,它一直往鸡冠山上跑,最后,它跑不动了,我也没力气了,我追,它就跑,我停,它也停,我和它相距只有几步远,都气喘嘘嘘。最后,它钻进灌木丛中,我也放弃了….…
其实,那时候对农家威胁最大的是狼。那年月,不知那来的那么多狼,最多时一群就有三四十只,它们有时大白天就袭击人畜,常常有孩童被狼叼走,有人被狼咬伤,我的三爷和邻居张姓的老人就是被同一条疯狼咬死的。因此,晚上家里孩子哭闹,大人就会吓唬他:“再哭,狼就来了!”那时,家家户户的猪圈周围,都掛些玻璃瓶子,就是防狼的,玻璃瓶子在月光下反光,风一吹又会发出响声,狼就不敢靠近。那一年冬天,四道河子一位老者去世,孤山子一个吹鼓班被请去为老人送葬,晚上烧完大纸后,吹鼓班子父子四人往回走,路过坡子口时,后面跟上七八条狼,他们走快,狼就快跟,他们慢走,狼也慢进,并试探着向他们靠近,吓出了他们一身冷汗!突然,他们身上掛的钹碰响了一下,狼们停了脚步。父亲灵机一动,大喊一声:“玩活!”四个人抄起家什,立时鼓乐声大作,狼群大惊,望风而去……
那时国家还沒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村里偶尔也组织民兵上山打猎,但每次只能收获野鸡野兔,狐狸狡猾,难猎;狍子跑得快,难追;野猪整天在流油的松树干上蹭,形成了厚厚的一层保护皮,子弹根本穿不透,除非将子弹射进它的屁股眼和嘴巴……
野兽中,也有可爱的,比如狍子,它吃草和树叶,极少祸害庄稼。儿时爷爷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年元宵节,爷爷和四爷上坟送灯,在一条冰河边发现一只狍子卧在冰面上,见有人来,它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几次都是站起来又滑倒了,因为冰面上落了层小雪很滑。两个老头乐坏了,心想这回逮个活狍子。二人上前抱住狍子,可用什么拴住它呢?老爷灵机一动,解下自己的裤腰带(那时的裤腰带都是用茧絲织的,又宽又长又结实),将裤腰带栓在狍子的脖子上,然后一人拽,一人推,费了好大劲才将狍子弄上岸,没想到狍子四脚一着地,使腾身飞奔而去,两个老头哪里还拽得住牛犊似的狍子呀!狍子没逮到,还搭了条裤腰带……那时村里大多人家都养条狗看家护院。我们家单门独户,离村子一里地, 养狗是必须的。我家养的是条黄狗,小时我叫它小黄,长大了我叫它大黄。它很聪明灵俐,好像能听懂人话。整天它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它干啥它就干啥,我去挖野菜,搂草它都跟着我。那时村里的孩子父母都不敢让其单独出门,但我有大黄跟着,父母放心。我们全家人都善良,逢年过节,做点好吃的,都多少喂大黄点,年三十晚上吃饺子,也扔几个给大黄,啃骨头,有时故意不啃干净,好留给大黄。三年自然灾害低标准时,家家户户吃糠嚥菜,食不果腹,大多数人家都把自家的狗杀了吃肉喝汤,但我们家却下不了这个狠心,可养条狗,确实有点养不起。父母最后决定,将大黄送走,让它自生自灭。那时公社有辆大解放,开车的那个司机和父亲关系好,父亲将大黄装进一个破麻袋,交给那个司机,再三叮嘱他,不准杀,也不准卖,找个离家比较远,又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它放生,或许它还能活下来。那个司机照父亲说的,在去庄河路上的一个无人野外,将大黄放生……三天后的傍晚,一个踉踉跄跄的影子倒在我家院里,我跑出去一看,是大黄!它巳骨瘦如柴,淹淹一息——百多里路呀,它是怎么找回家来的?!我抱住它脖子,泪如雨下。母亲赶紧给它做了半盆面糊糊,它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自此,大黄就和我们全家吃糠嚥菜,度过了那艰难的岁月,直到老死,我将它葬在河边的梨树下……
……
大跃进,炼钢铁,劈山造田……山上的树几乎被砍光了,草也割没了,山上的生物逐渐变少,首先,狼群没了,不知迁往何处;紧接着,野猪狍子也没了踪影;最后,狐狸野鸡野兔也极少见了。乡野有这些东西时,嫌它们祸害吵闹,没了它们,却又太冷清沒生气。
近些年,家乡封山育林,山上的林木又繁茂了;镇政府严格执行《野生动物保护法》,山林中野鸡野兔等又繁衍了起来,听说有人又发现了野猪和狍子。这,对旅游开发,无疑是增加了活力!
怀念童年故乡的山野!
祝愿家乡美好,更加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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