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不控枪(随笔)

还是接着上次的话茬儿聊。
大家都借着酒兴聊枪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就跟他们说,其实,文革开始之前,我们国家是大规模地收缴过一次枪支的。
好像是有预感似的,知道以后文革的局面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会发展到文攻武卫、冲击武器库抢枪,大规模武斗。所以,搞了一次全国性的大规模的收缴枪支的行动。
大家纷纷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在65年左右,中央专门下了文件,随后三令五申,要把散落在民间的特别是领导干部手中的枪支全部、彻底地收缴上去。
有的说,嗯,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呢。
马上有人说,那个时候那个领导干部没有枪啊,连一些科长甚至是一般干部都有的。那个人马上说,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他的老爹也是领导干部。
有的说,这批枪后来在大武斗中又被造反派抢走了,全部又流回了民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收那些枪。
我说,我记得当年的地区公安处处长是崔新民。我父亲跟他是好战友好朋友。当初我老爹也有两支枪,一支德国撸子,一把双管猎枪。双管猎枪还是省军区副司令何德全送的。
真是两支好枪。为了收缴这两支枪,崔新民到我家来了好几次,苦口婆心地做工作。我老爹虽然万分地不舍(他是1937年参加八路军,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爱枪如命。)最后还是把两支枪上缴了。

小小说,你老爹那两支枪算什么,地委副书记王维那把日本指挥刀也被收缴了,那才真正可惜了呢。
我说,不光是日本指挥刀,他还有一支美军的M1卡宾枪。这两样东西我不但知道,而且还多次玩过。
真是可惜了。那把刀雪亮锋利,刀背就像小学生的尺片那么一点点厚。刀出鞘的钢音铮铮作响,轻重长短都特别趁手。我一个小学生握在手里都挥洒自如。
还有那支卡宾枪,真的精致得就像玩具一样。后来读书学了一个成语“爱不释手”,我一直在想,什么是“爱不释手”呢,突然想到那把卡宾枪,我握在手里真的舍不得放下,那才真的是“爱不释手”啊。

这两件武器就挂在王书记卧室的门后边的衣架上。
有一次我在玩的时候被王书记看见了,他让我赶紧放回去。
我恳求他让我再玩一会儿。他严肃地说,这是真正的武器,不是玩具,闹不好是要人命的。我再说一遍,武器是不能用来玩的!在长辈威严的逼视下,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枪挂回衣架上。
后来,造反派冲击了军分区军火库,抢走了很大一批枪支弹药,都被一拨又一拨的造反派瓜分殆尽了。
那些人没事儿就拿那些枪打着玩,有的是朝水塘里打,有的是朝土圹里打,有的干脆就朝天上乱打。
什么枪都有,手枪步枪冲锋枪,还有轻重机枪。到处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叭、叭”,“哒哒哒”,比过年放鞭炮还热闹。

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造反派开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美军吉普,车上架着机枪。
车门边的造反派全副武装,一手抓住车上的铁栏杆,一手挥舞着二十响驳壳枪,腰里还插着一把同样的二十响,在大街上得意洋洋地大呼小叫,横冲直闯,招摇过市。
而街上的行人则纷纷躲避,唯恐下一秒钟自己就变成了那个暴徒的枪下之鬼。
新涛说,那些造反派占领了地委,就把原来的大礼堂门口楼上的几间屋子做了他们“文攻武卫”的办公室。里面放满了枪支弹药。我看到过。
我说,我不但看过,而且我还打过。
一个发小给我斟满了酒,说,造反派让你动枪?你牛啊。
我牛哄哄地说,那有什么难,给他们两包烟就搞定。
我跟你们说,刚解放的时候,我们部队用的那些武器确实是万国牌,除了本国制造的“中正式79步枪”,汉阳造、老套筒,主要就是日本的38式,还有美军、英军的武器。什么伽兰德步枪、李.恩菲尔德步枪、汤姆森冲锋枪、苏式的“莫辛,甘纳”,“捷克式”轻机枪等等、等等,那太多了。
我说,你们都知道日本的“三八大盖”是好枪,就是太长了,装上刺刀比我们那个时候的个头不多高一个头。其实,“三八式j”还有一种短枪,叫三八式骑枪,是专门装备骑兵部队的,非常精致。虽然瞄准基线短,但精度非常高。

我就打过这种枪。在地委农场的最后面,不是有一片小竹林嘛,我瞄准一棵只有小酒杯那么粗的小竹子打了一枪,结果把竹子的右边擦破了。你说,我那个时候才读小学,会打什么枪,就是造反派简单地指导了我一下就打了。还打得那么准!
新涛说,我知道农场后面有一片小竹林。就在那个关奶牛的牛栏后面。
我说,还有一件事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洪波洪源他们兄弟还在那个牛栏上面住过呢。那个他们的老爹谢新颖作为地委第一书记被打倒了,他们一家被造反派从书记院赶了出来,就住进了那个牛棚。不过没有住多久,后来就搬到呙家园去了。
发小们都听得入神了,于是又连干了两杯酒。有人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武器啊,你贩卖过军火呀、我说,当时知道个屁,是后来看了几本军事杂志才知道的。
这个时候有个发小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中国不控枪,那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个问题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而且意见高度一致:那肯定会彻底乱套,完全不可收拾。
满生说,那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其实那天我用驳壳枪顶着那个知青的腰上的时候,枪里的子弹是上了膛的。
如果我当时一激动或者一紧张,手指一扣他就报销了。你想想,那种快慢机是可以打连发的。如果他死了,那我可能也被枪毙了,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们喝酒了。
姚力说,我玩我老爹的手枪的时候,就差点把我妹妹打死。
那次我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膛,也可能是我在玩的时候不小心上的膛。我把弹夹退出来后以为安全了,就挥着手枪对小青(妹妹)说,你们的,统统地死啦死啦地!结果枪一下就响了,把小青的手打伤了。
姚力说,还好是对着手,要是对着头那她就完了。
省军区副司令苟先学的儿子玩枪,晚上睡觉把枪放在枕头底下。第二天他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到他家里来,从枕头下摸出枪来开玩笑地说,你还不起床我就毙了你。结果一搂扳机,真的把他儿子打死了。
苟司令不愧是老红军,对原本准备判这个小孩死刑的法官说,他就是一失手打死人的。他是我最好的战友的儿子,我已经没有儿子了,我不想我的战友也失去儿子。就这样,留了那个孩子一条命。
从珠海回来的援朝说,我弟弟任路不是差一点被打死?那会儿我们住专署大院,街上枪声不断,我们院里好多人家的墙和瓦都被流弹打破了。
那天我弟弟任路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好像是出去打酱油。结果有人跑来告诉我,说你弟弟被枪打中了。我就赶快跑出去看。还好是打在腿上,要是打高一点就可能没命了。而且那是流弹,都不知道是谁打的,连凶手都找不到。
此话一出,大家都感慨不已。今天的美国不控枪,每年死于歹徒乱枪之下的无辜平民多达几万人。如果枪支问题在中国放任自流,那么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细思之下,恐惧之至。
最后,大家的一致结论:在中国,只有控枪这一条路可走,而且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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