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看旦儿,饺子吃馅儿”,饺子馅儿是饺子的灵魂,尤其是过年的饺子,这馅儿的内容可太重要了,现在,一家几口人,可以按照各自的口味喜好包不同的馅儿,再以不同颜色的饺子皮儿或花式包法加以区别。而在我小的时候,正是20世纪70年代,河南洛阳的农村地区,平常谁家来了客人,吃上一顿油条馅儿的饺子,邻居们都会羡慕地说:“你家过年了!”咋会有油条馅儿的饺子?那是客人走亲戚时带来的礼物,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又想招待好客人,只能把油条剁吧剁吧加一把韭菜做饺子馅儿了。
1977年,我9岁,哥哥14岁,姐姐19岁,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整整一个冬天都是玉米面糊糊加老萝卜缨子腌渍的老酸菜苦巴巴撑过来的,对过年这顿饺子究竟有多渴望?可以设想啊!我娘说:“我都看到你们仨喉咙里伸出的小手啦!”每年和谐的气氛总是在拌饺子馅的时候被打破。即使过年,我们家也没有吃过纯肉馅儿的饺子,“那得要多少肉啊?”娘觉得想一想都是罪过,还说:“光是一个肉蛋儿,多腻啊!萝卜肉馅儿的才好吃。”好吧,但是,兑多少萝卜就变成了我们小哥儿俩与娘和姐姐抗争的焦点,现在想来,姐姐不是不乐意吃肉馅儿多的饺子,而是她长大了,懂得体恤父母的不易,可我们俩傻小子却每次都恨不得把萝卜馅儿扫下案板,有时候真是气得娘背过身去暗自落泪。唉,真是不堪回首,那时候也真是不懂事儿啊。

2020年春节,作者84岁的老母亲为儿子包饺子。(摄影:余旭红)
1987年11月,我当兵到了南海舰队,春节在新兵连过的。第一次吃上了纯肉馅儿的饺子,但是,没有了一家人包饺子时的“斗法”,索然无味,一滴眼泪落进了饺子碗里。
1994年,大年三十,我随舰艇出海巡航值班,正赶上一股寒潮南下,在台湾海峡南口风大浪高,海况十分恶劣。炊事班提前包好了饺子,晚上开饭时,舰艇十分颠簸,一锅饺子荡来荡去,站在旁边的炊事班长一手紧抓着操作台的把手,一手握着大笊篱,嘴里不停祈祷。然而,话音未落,哗地一个大浪打来,半锅饺子泼出灶台,班长顾不得滚烫的汤水,一个侧身伸出大笊篱兜住了半笊篱饺子。那天,晕船的也多,大多数舰员没把饺子吃进嘴里,也没人埋怨我们可爱的炊事班长。
1996年春节,随中央电视台南海站记者到南沙巡防区采访,也是赶上寒潮南下,我们被困在永暑礁上。当时补给船无法出航,礁上青菜类蔬菜已经吃完一个星期了。礁上的官兵们都很淡定,他们说,“台风季节,补给不上是常事儿,只要有主粮,我们就能顶,酱油拌饭我们曾吃过10天!”

巡航海军官兵集体包饺子。(摄影:余旭红)
大年三十,这顿饺子总是要吃的,啥馅儿?红烧牛肉馅儿的,打开了几十个红烧牛肉罐头,剁碎了也不用调味,直接包饺子。然而,特意为我们记者团煮的这一锅,我们的饺子馅儿里却发现了星星点点的一点绿菜末子。我们很是惊讶,叫来年轻的礁长询问,礁长吭哧半天说:“这是菜也不是菜,我们把花坛里的太阳花摘了,给你们调个味儿。”太阳花,一种类似马齿苋的草花,当时是在礁上唯一能够养活的绿植,守礁战士视若珍宝,是用来“养眼”的。“这怎么行?”带队的梁记者急了。礁长连忙解释,“行,没问题,它就是变种的马齿苋,完全可以食用的。”唉,梁记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扛起摄像机跑出餐厅,当我们追出去的时候,梁记者正在拍摄花坛里那一小排被收割过的太阳花,寻像器后面,两行热泪一直淌到了嘴角。

永暑礁上的太阳花。(摄影:余旭红)
这就是我经历的“过年饺子”的故事,您可千万别当“故事”听,这都是我的亲身经历,绝非杜撰。
(广州市番禺区交通运输局/余旭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