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人再生记
作者/ 朱海明
主播/紫气东来.木蝴蝶
世界上发生的许许多多诡秘离奇,梦想成真的悲喜故事,引起人们对第六感的研究和探索。近年的科学研究证明,人和动物确实存在第六感,我的一段神秘莫测的见闻也找到了依据。
上世纪70年代,我正在云南建设兵团某农场一营一连一排一班当班长。是年秋天,奉命同徐鼎义等18位战友去12分场抢收甘蔗。
旧式解放牌汽车喘着粗气缓慢地爬行在陡峭的盘山公路上。这是抗战时期的滇缅公路故道,迂回曲折,崎岖不平,非常难走。除了执行任务的军车,其他车辆很少涉足。
傍晚时分,汽车停在一片原始森林边缘地带,我们相继跳下车,离开公路又走了五六里路的下山,于点灯时分来到了峡谷之中,密林深处的目的地。
所谓12分场,其实只是在山涧边的缓坡上,放火烧掉杂草、灌木丛后栽上甘蔗。虽然纯属刀耕火种,可是处女地上长出的甘蔗又粗又壮又甜。这里常驻一个排管理甘蔗,如今到了收获季节,我们这两个班是来增援的。甘蔗收下来运回场部驻地卖了钱,全农场干部战士的餐桌上会增加好几滴油水呢。

紧张而繁重的劳动开始了,我们把甘蔗砍下来打成捆,再扛到公路上装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工作达十多个小时,只累得腰酸腿痛,精疲力竭。下班后,时常连晚饭都懒得吃,往傣式高脚楼上一躺,再不想起来。
这天,轮到我们班扛甘蔗了,这可是最累最较劲儿的活儿,所以五个班轮着干。在这热带雨林里,扛着百来公斤的甘蔗捆,沿着陡峭的若断若续的崎岖小径往上爬,够我们这些北方人受的。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五六里长的山路上,稀稀拉拉跑马拉松般拉开了长长的阵线,谁也顾不了谁啊。我们咬牙坚持着,拼命往上爬。因为我们是军事化管理,每个人只有完成任务的责任,绝没有挑肥拣瘦讲价钱的权力。

累啊,真累啊!不过我们的运气真好,午后一场倾盆大雨骤然而至,没说的,全体睡觉。忽然,不知谁喊了声:“徐鼎义在哪儿,他怎么不见了?”果然,我们队伍里没有了瘦高身材,文质彬彬的徐鼎义。我们的最高长官刘副连长当即下令:“一班长,马上带三个人寻找徐鼎义的下落。”我答应一声,同三名战友冲出高脚楼扑进稠密的雨幕之中。
我们在巍巍丛山,莽莽林海中呼喊着,寻找着,逐步增加了寻找人数,扩大了寻找范围。可是三天过去了,徐鼎义踪迹不见。刘副连长急了,命排长胡青荣搭上运甘蔗的车,到20公里外的小镇给场部打了长途电话。

两天后营里的段副教导员来了,详细询问了有关情况后,召开党团员和班长以上干部会。首先由我汇报了徐鼎义的工作,失踪以及家庭情况。因为我和他是邻居,同学,一块儿支边进的兵团,一块儿来这里抢收甘蔗,并且一直关系很好。
段副教导员严肃的说,徐鼎义的失踪有三种可能:一是遇到了猛兽的袭击,因为这一带常有野象群活动;二是失足落水或落崖了;三是这里距国境线不到三公里,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情况。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徐鼎义本身出现了意外问题……我知道段副教导员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但我绝不相信,出身干部家庭,入场三年来一直表现很好的徐鼎义会走那条路——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根据兵团领导的指示,场部把徐鼎义的父母接来,简单介绍了有关情况,按因公死亡处理了徐鼎义的后事。
徐鼎义,难道你真的——我始终心存疑虑。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死去,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有人说尸体被野兽吃了,怎么连一根骨头也没剩?有人说尸体被水冲走了,可是不到半米深的溪流岂能冲走偌大的尸身?有人说……
几个月过去了,生活中每天都有了新话题,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当然我要除外,因为我经常心血来潮,异想天开,说不定哪天会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徐鼎义还活着,那怕他真的逃到国外。

这天下午,营部通讯员小张到连里找到我说,段副教导员有请。我的心一动,忙赶到营部。段副教导员严肃的说:“叫你来,完成一个特殊任务。劝你的老乡别再胡闹,马上回家。”
哪个老乡啊?我正在猜测,她来了,闪着泪眼走了进来——
“啊,老同学,你——”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是她,秦梦玲。我的下班同学,徐鼎义的恋人。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猛想起刚才段副教导员的话,不知说什么好了。
段副教导员冲我使个眼色,说:“你们谈吧,我还有个会。再见。”说完走了出去。

“老同学,鼎义没死,真的。”没等我开口,秦梦玲说出了这句足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我发现她呼吸急促,满脸胀红,眼睛瞪得溜圆,同时提高声调:“真的。他确实没有死。正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来回摸索着,连声呼救。我梦见的,梦见了多少次,一点也不差。”
哦?梦乃心中思,这道理谁都懂。她和徐鼎义青梅竹马,感情真挚,而今竟成永诀,不魂牵梦绕才怪。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劝慰面前这位情感激动的老同学。
“不,这是真的。几个月前我就做这个梦,做了不知多少次,我越来越相信这是事实,没错。”秦梦玲差点蹦起来,哽哽咽咽地说,“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心急火燎地从河北跑到云南。老同学,请你帮忙,要求领导再找一找。鼎义他没死,真的没死。我绝不是胡闹。”

我理解她失去恋人的痛苦之情,还是用那番话安慰她。她却一口咬定徐鼎义没死,最后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我只好答应她找领导反映反映。结果段副教导员严肃的批评了我一顿,警告我不要宣传封建迷信。于是,秦梦玲眼泪汪汪地离开营部去找旅店了。我把她送出老远,说:“如果不着急回去,我可以请几天假,陪你去昆明玩儿一玩儿。”秦梦玲苦着脸摇摇头,转身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隔一天,我正在独自纳闷儿秦梦玲为什么连作怪梦,连里又通知我场部有请,马上到。我几乎以急行军速度赶到2公里以外的场部,政治处吴干事热情又略带神秘兮兮地接待了我。他详细地询问了徐鼎义失踪的情况,边问边记,十分认真。有的情节还反复问了几遍。我们整整谈了小半天,最后他悄悄告诉我,徐鼎义的未婚妻昨儿一大早找到了场部,正巧碰上政治处程主任,便孩子似的粘上了他——

哦?我一听这话,有门儿。程主任是农场少数在职军人之一,也是我们河北老乡,参加过边境反击战的功臣,人仗义着哩。果然三天之后,农场派了一辆北京吉普,驾驶员出身的吴干事开车,拉着程主任,秦梦玲和我,开往那同样也让我时常入梦的地方。
一路上,秦梦玲反复说,到云南后又做了两次那个梦,记得真真切切,一点不差。对此,我开始当然不信,后来半信半疑,此刻倒真有些信了。可是临行前程主任吩咐过,此行目的主要是安慰一下这位痴情女子,以尽农场和老乡的一点心意而已。所以我不敢做出任何表示。
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可是在这巍巍丛山,莽莽林海中,何处去寻找已经失踪几个月的人?不过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尽心尽力。尽管漫无目标,我们还是假戏真做的随着秦梦玲,在群山密林中大海捞针般搜寻起来。
秦梦玲是十分认真的,沿路仔细的观察着,脚步越来越快,汗水很快湿透了脊背的衣衫。突然,她挺立在一块山石上,往前一指,惊喜的喊道:“看,你们看。就在那里,那棵大红花树下面,”
我们闪目望去,那边的半山腰上,果然有一棵挺然独立的木棉树,开着火一样耀眼的红花。啊!我知道,北方姑娘秦梦玲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树的。

秦梦玲飞一样向前跑去。程主任略一沉吟,神色凛肃地一挥手,我们紧跟着秦梦玲一路奔跑。手上,脸上划了一道道血痕,只累得心如擂鼓,汗如雨下。终于,来到那棵木棉树下。我们相视一眼,手捂胸脯剧烈的喘息着。
秦梦玲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突然不知喊了声什么,直奔前面一堆碎石旁,抬手抹了把汗水,搬起一块百来斤石头往山下抛去。
这是上面山体坍塌堆积的石块,足有几百立方。秦梦玲闷声不响地搬着,抛着,大小石块接连不断的向山下滚去,荡起一阵阵悠远的回声。
程主任把我叫过去,悄声问:“这姑娘,还有她的家人,有没有精神病史?”我略一沉吟,说:“没有。她父母是抗日干部,她在学校是多年的三好学生,乒乓球打得很好。不过,徐鼎义的死,她也许受了点刺激吧。”程主任点了点头:“也许吧,哎,你看——”
我扭头看去,秦梦玲的双手被尖利的石头刺伤了,正往衣襟上抹着淋漓鲜血。我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说:“你这是干什么。疯啦?”她却瞪着带着血丝的眼睛,说:“不,没疯。鼎义,他就在下面。”说着一把推开我,继续搬动石块。
“等一等!”程主任喊了一声,望着秦梦玲点点头,拔出腰间的54式,一拉枪栓子弹上膛,朝天叭、叭、叭就是三枪,枪声在群山中荡起轰隆隆的回响。我们惊呆了,不知道他这又是搞得啥名堂。
不到半个小时,刘副连长带着十几个人赶到了,还带了五六支半自动步枪。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神色十分紧张。程主任二话没说,大声命令:“全体注意,放下枪,搬石头!”
“是!”刘副连长答应一声,冲大家吼道,“上!”大家马上投入了“战斗”,大小石块成群结队的滚下山去。群山中荡起轰隆隆的巨大回响,令人想起南方雨季的滚滚炸雷,惊悸而可怕。
小山一样的石堆越来越小了。“停一下!”汗流浃背的秦梦玲突然一声大喊。大家直起身,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满脸胀红的姑娘。只见她伏下身去,把耳朵贴在石块上倾听良久,猛地站起来,指着石堆激动的喊道:“他在里面,在里面,快!”
我第一个做出反应,走过去像她那样伏下身,倾听着。啊?下面隐约传来若断若续,似有似无的人声,没错。我跳起来,大声响程主任报告:“有人,下面有人!”
程主任眉峰一耸,吼道:“快!”随即搬起一块巨石,“嘿”的一声朝山下抛去。
石块雨点般飞下山。突然,人们一片惊呼,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洞口露了出来。程主任走上前巡视着我们,果断地下达命令:“刘副连长,赵久贵,李长荣,王连胜,你们四个进洞。其他人准备接应。哦,注意安全。”
我一把拉开也想进洞的秦梦玲,随着刘副连长他们小心翼翼地爬进山洞。刘副连长打着火机,我们借着那团微弱的亮光,在洞中紧张地摸索前进。
洞里冷气飕飕,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霉烂味儿。我们大约摸了十几米,忽听前面传来含混不清的人声。
我们疾步摸过去,只见一个人半躺在一堆破木箱前。赵久贵也打着火机,一张白得不能再白的白脸闪现在面前,那双茫然的眼睛闪着怕人的幽光。侦察排长出身的刘副连长叫了声:“徐鼎义,是你,真是你。”
粗壮的李长荣毫不费力地背起浑身绵软的徐鼎义,卫生员赵久贵扯下衣服蒙住徐鼎义的眼睛。我们又小心翼翼地摸出洞外,耳边突然腾起一片惊心动魄的欢呼。
程主任把徐鼎义送进昆明军区总医院,还特许我和秦梦玲前去陪床……
几天后,徐鼎义悄悄说出了实情——那天扛甘蔗,他在下山时一失足摔倒滚了下去,滚到半山腰,几乎跌昏了。他起身活动活动四肢,嘿,没事儿。正准备寻路下山,天空一片雷声,要下雨了。他想找个避雨地方,忽然前面一个半露的洞口闪现在眼前。他好奇地走过去,钻进洞,打着火机往前摸索。见前面堆着一排木箱,有的已经打开,里面装的是铁皮罐头。他又往前摸去,这样的木箱很多,还有两支枪。他小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枪身已经斑斑锈迹了,拉不开枪栓。这是什么地方?应该回去汇报。他顺来路往回摸去,打火机已经燃尽汽油,灭了。好在他已经看见了洞口,外面的闪电不时闪射进来,还有雷声雨声。他快步向洞口走去,忽然一阵阵轰隆隆巨响,不像打雷。随即一股强烈的气流卷着灰土直冲过来,把他打了个踉跄。从此他再也没见过光亮。在无边的黑暗中,他从没丧失过获救的信心,也经常想起战友和亲人,特别是秦梦玲……
哦。原来是这样。我的头发几乎竖了起来。我不敢隐瞒,向上级作了汇报。
事情惊动了建设兵团领导,又派专人进了山洞。经过考察论证,认定这是当年国民党残匪的一个秘密地下仓库。而当徐鼎义偶然发现了这个非常隐秘的山洞后,雷雨造成山体坍塌,埋住了洞口。至于秦梦玲的梦境,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任何人也没有提及,更不用说予以解惑释疑了。
不久,上面口头传达了兵团的指示:关于徐鼎义再生的事,谁也不许背后议论,更不许到外面乱讲……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徐鼎义和秦梦玲。直到上世纪90年代,徐鼎义给我来了封信,说那年病愈出院后,他被秘密安排到贵州大山深处的一个军工厂,秦梦玲也“沾光”进厂当了工人。两个人幸福的结合了,一儿一女都上了高中。他们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因为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段因梦而获得再生的往事、奇情!
多少年来,对于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怪异的事情,我一直百思而不得其解。是偶然巧合,还是另有其他奥秘……
看来,亲人之间真的存在奥妙的心灵感应,特别是科学界确认的人和动物具有第六感的论点,真的不是凭空设想的臆断啊。

朱海明,字(笔名)瀛亮,号清韵居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民间文艺家协会、戏剧家协会会员。曾参加人民解放军昆明军区汽车第五十团,执行援寮(老挝)抗美筑路运输作战任务。

主播简介:紫气东来.木蝴蝶
出生于山西,在山东沃土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辽宁人。幼儿园保健医是我的职业。自幼只会读书,不会看书,只愿用声音彰显文字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