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六中当语文教师的霍晓峰，仍然在不断地学习古诗文，钻研《古文观止》，拜读明清知名作家的小说，特别是对鲁迅先生的作品，他更是精心阅读，写下了数以万计的读书笔记和心得体会。通过广泛深入的认真学习，使他渊博的学识，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提高。霍晓峰非常崇拜陆游豪爽执着、愤世嫉俗、风格雄放的性格和忧国忧民、志存高远的精神。他给高中的同学上课，讲说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沙，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陆游的这首《临安春雨初霁》，写于淳熙十三年（一一八六年），此时他已六十二岁，在家乡山阴（今浙江绍兴）赋闲了五年。诗人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与壮年时的裘马清狂，都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他光复中原的壮志未衰，但对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的软弱与黑暗，是日益见得明白了。这一年的春天，陆游又被起用为严州知府，赴任之前，先到临安（今浙江杭州）去见皇帝，住在西湖边上的客栈里听候召见，在百无聊赖中，写下了这首广泛传诵的名作。

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的霍晓峰，真是时来运转，犹如众星捧月。被选拔担任了三十六中的副校长，这可是破天荒的大喜事。乐坏了妻子孙玫瑰，喜悦了情人龚美娟。霍晓峰听到任命书有些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教书先生会成为堂堂学府的领导？是祖坟上长出了灵芝草？还是弥勒佛发了慈悲心？我一个高中的语文教师，怎么就成了学校的副校长。多少年来中学的领导，都是当地党政领导通盘考虑，配心腹得力的大将来当此大任。从学校的教师中选拔简直就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更何况，出身贫民百姓的霍晓峰，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没有显赫的靠山，更没有依赖的背景。那教育系统怎么就看对了貌不惊人的教书匠？党政领导又是如何通盘考虑才起用德才兼备的霍晓峰呢？

是三十六中语文教师霍晓峰骄人的成绩，为他赢得了赞誉。门外汉领导知识分子，难免不牵强附会，赶着鸭子上架。而懂教学，知根底，摸脾气，会用人，这更是语文老师的强项。好多学校都是一贯制，学校的领导是党政机关的红人，又有一些溜须拍马的高手，真正懂教学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要想改变高中学府的面貌，培育好出人头地的人才，就必须起用有胆有识和学识渊博的教师。这样一来，风流倜傥，傲气十足的霍晓峰，竟然列入教育系统选拔学校领导的名单。学校曾搞过多次民意测验，霍晓峰的得票遥遥领先。才貌超群的霍晓峰认为，这不过是共产党笼络人心的一种策略而已，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而也就不当一回事儿的对待。谁料，半天云中响惊雷，官府道上鸣礼炮。事先并没有透漏一丝半点风声，把个霍晓峰弄得不知所措。当主持人宣布请霍晓峰副校长即兴讲话时，他竟然战战兢兢说话含糊其辞。是教职员工和学生们的掌声，打破了霍晓峰的尴尬。他振奋精神，意气风发地慷慨激昂道：“我愿励精图治，竭尽全力发挥自己的能量，用拼搏奋斗的精神，培养学业有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高材生，为学校的振兴发展做出无私的奉献！”

当晚，霍晓峰被语文组的一些同行，和数学组的调侃搭档们，簇拥着走进校外的“醉八仙”酒楼。这些平时称兄道弟的教师，今天闹嚷着非让霍晓峰请客。过去曾经打红闹黑灰说妖道戏腻调侃的臭老九，今天却恭恭敬敬的与霍晓峰开着玩笑。称谓也从霍大侠霍教授，统统该称为霍校长。霍晓峰第一次感受到众星捧月的滋味，第一次领略当领导高人一等的自信。丰盛的酒菜接二连三的摆满了餐桌，教导处主任马宏志首先提议，为祝贺霍晓峰高升校领导，众位在一起共事的数学、语文教师共同干一杯。随后语文教师任俊秀举起杯恬不知耻地说：“过去我们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你现在成了学校的领头人，我们一定会在你的英明决策领导下，为三十六中的创优发展添砖加瓦。只要霍校长不嫌弃，我们定会在鞍前马后为你牵马拽蹬出谋划策。为了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为了三十六中的兴旺发达，哥们弟兄共同干杯！”

数学老师丁石凡嬉皮笑脸地道：“祝贺霍晓峰升任三十六中的副校长，我们这些穷秀才，甚时候能跟着你沾点光？有什么好处和油水，千万不要忘了同甘共苦的战友！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当了学校的副校长，怎么也得给我们这些贴心连肺的好朋友，弄个教导主任、语文、数学组长干一干。到了评职称的时候，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们哥几个弄它个副教授，高级讲师吧！朋友关系赛如铁，何惧喝酒吐了血！为了霍校长的飞黄腾达，众弟兄共饮这一杯！”

语文教师田存亮文绉绉的说：“据我分析判断，霍晓峰能够走马上任，一是本人语文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的学生自然会歌功颂德。不知什么有钱的公子哥儿，将赞美之言传到教育局头头的耳朵里，还有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娘们给有权势的当官者吹枕边风，这才引起教育界和党政领导的青睐。二是你们家的祖坟时来运转，阴雨天长出了凤尾草，三伏天晒热了龟壳巢。坟头上紫气东升，祥云盘绕，坟地里蟒蛇驻足，龟兔赛跑。好一派瑞丽风光，清一色锦绣前程。这才将祥云瑞气一齐转嫁给风流倜傥的霍大侠，成就了霍校长升官发财的美梦。我这绝不是夸夸其谈，也不是溜须拍马。是根据我多年的教学经验和现如今官场的规则，得出来的判断。不管我的判断准确与否，请在座诸位同仁举杯一饮而尽！”

数学教师于在江幽默诙谐地说：“霍晓峰德才兼备也好，祖坟青紫也罢，他能够脱颖而出，担此大任就是众弟兄的福分。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穷秀才，总算熬盼出一个出人头地的当官的。要知道在学校当二把手，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要想办成一件经得起历史考验，深得民心拥戴的好事何等艰难？霍大侠如今变成了霍校长，走马上任就该烧三把火。整顿学校的教学秩序，使学校面貌焕然一新；清退占着茅坑不拉屎混饭吃的教书匠，让她们到后勤第一线当好婆婆妈妈的服务大军；设立奖学金制度，让莘莘学子攀登科学的高峰，择优录取其中的佼佼者，发给不菲的奖学金，激励更多品学兼优的学生摘取名校的桂冠。我的建议是否可行，全凭霍大侠通盘考虑。请大家举杯同饮！”

霍晓峰喝得满面红光，他举起酒杯热情洋溢地邀请诸位同仁干杯。然后平心静气地道：“感谢哥弟兄的忠言逆耳，让我听到了真诚感人的肺腑之言。我一个教书匠当校长，全赖诸位仁兄的提携。今后改革的路很长，怎样走都步履维艰？我一定不会忘记我是农民的儿子，父老乡亲的嘱托，就是让我光明正大的做事，清正廉洁的做人。心底无私天地宽，胸中有度是非明。”唐宣宗李忱的七律《百丈山》全诗为：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常在掌中看。仙峰不间三春秀，灵境何时六月寒。更有上方人罕到，暮钟朝磬碧云端。还有革命前辈陶铸的诗《赠曾志》：重上战场我亦难，感君情厚逼云端。

无情白发催寒暑，蒙垢余生抑苦酸。

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残。

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祝贺的语言说不完，希望和托付道不尽。欢乐的酒宴送走了夜幕降临，倾心的交谈迎来了醉眼朦胧。他们互相吹捧着离开了“醉八仙”酒楼，摇摇晃晃向各自的家里走去。任俊秀和丁石凡教师，同霍晓峰是一路同行，他们将霍晓峰送到家门口，分手话别，各自回家。跌跌撞撞的霍晓峰，回到了楼底，孙玫瑰在家等得心焦火燎。刚提拔的副校长，竟然夜不归宿，不知在那里红火？如果当个三年五载，说不定，又要换几个老婆？正当孙玫瑰耽心期盼之际，听到楼梯外几个醉鬼教师，哉文劣字互道晚安，情知初次为官的丈夫回来了。她连忙将他搀扶进家，给他沏了一壶铁观音茶让他醒酒。

孙玫瑰心急如焚地问：“你刚当了半天副校长，就腾云驾雾闹不机迷。如果时间长了，还不在秦楼楚馆逍遥自在？当官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你刚入仕就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霍晓峰喝了几口酽茶，口齿不太清，但还是心平气和的道：“今天全校大会一宣布，我的那些狐朋狗友，非要拉我到“醉八仙”酒楼庆贺我升任学校副校长，盛情难却。我只好与任俊秀、丁石凡、于在江、田存亮、马宏志五个教师在一块喝酒，叙谈学校的副职从教师中选拔绝无仅有。众人在一块相聚，吹捧夸耀了我一番，提了一些合理化建议，让我也点燃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这不到现在才跌跌撞撞回到家。”           

——摘选自长篇小说《土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