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蔡万勇（加拿大）

主编：       火凤凰（海外）

                 茹悦   （旅俄）

文学顾问：婉柔   （海外）

编辑：       海外华人文学

图片：       昵图网

                   父 子

                         蔡万勇 

  许多年前的一天下午，学校已经放了暑假，校园里空荡荡的，我心情黯然的走出了校门。

     天气非常炎热，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就在几分钟之前，我找到班主任老师，更改了高中二年级的分班志愿，从原来报读的文科班改为理科班。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肯定是要读文科的。不仅是因为老师一向认为我的作文写得好，我的所有文科成绩也都很好；关键是，我一直都特别喜欢人文历史，一直对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充满好奇充满幻想。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将来，我一定要争取成为历史学家或者地理学家，走遍全世界的山山水水。

    可是，当我回家把分班志愿告诉父亲之后，父亲就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去改回来，必须读理科！父亲坚持认为，读理工科才会有前途，我的将来，要像他的弟弟一样，当个医生；或者，和他一样，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技术专家。

     那个年代，家庭的任何事情上，父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我不敢和他顶嘴。而且，我也不想闹出事端来，给家庭平添纷争。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但是，那天以后，我眼里的世界就告别了缤纷多彩，变为一片灰暗、了无趣味了。感觉我的人生突然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我的父亲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硬生生的掐断一个少年郎的梦想和追求？

     对于父亲的霸道，我的心里愤愤不平。我开始意识到父亲完全无视于儿女们自己的愿望，他已经很主观的为子女规划了他们的人生。壮年时的父亲非常强势，兄弟姐妹们对他是惧怕多于尊重。我又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想吵了起来，让周遭邻居看我家的笑话。所以，很多事情最后都顺了他的意愿。

     但是这件事之后，我逐渐明白，我的人生道路已经彻底改变。以前那个走遍天下、游历世界的憧憬从此落空了。痛哭了一场之后，我对自己说：以后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过了几年，我大学毕业了。毕业分配之前，父亲一直要求，希望我能留在家乡工作，他说这样可以离家近一点，家人之间也可以常常见面。我是长子，更应该留在他的身边才对。  

     我不肯，非常坚决的拒绝了。我只是推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其实，我压根就不想留在家乡，不想留在他的身边，不想再由着父亲来安排和规划我的人生。我只想远远的离开家离开我的父亲。

     父亲最终妥协了。于是，我就去了另一个城市工作。随后没多久，又办理了前往新加坡的工作签证。

        在新加坡工作了差不多四年之后，我申请移民，移居到加拿大最东边的城市多伦多。

     这也许是这个地球上，距离我们闽南老家最远的城市了。从此，我就远远的离开了我的父亲，父亲再也管不着我了。

     移居加拿大的那年是98年。到了2000年，突然有一天，我接到电话，说是父亲病重，已经是癌症晚期，而且医生建议不用住院，认为没有任何手术的必要。放下电话，我大哭了一场，决定马上回国一趟。

      我的父亲呵，他的一生为他人为家庭费尽了心血，付出了全部。都还没来得及享福，他却像一棵已经枯干了的大树般，轰然倒下了！

      说起父亲这辈子，真的非常操劳。在他的大家庭里，他是兄长，底下有四个弟弟妹妹。父亲很年轻的时候，就承担起家庭的重任，挣钱给家里修房子；让弟弟妹妹可以读书；后来又帮助他们各自成婚或者上大学。等到他的弟弟妹妹都成年了，接下来，又要培养我们四个兄弟姐妹。一直以来，他就像一颗大树一样，努力张开怀抱遮盖着整个大家庭，压力和负担可想而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小就目睹父母亲的辛苦劳累，可惜也帮不上什么忙。而父亲又一辈子信奉“不打不成材”的教条，对儿女的教育从来都是简单粗暴。我们虽说都有怨言，但是，心里都很清楚，父亲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他其实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把儿女都教育成才。那年，我们最小的弟弟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这下，大家都觉得父亲终于熬到头了，完全可以放下担子，享受一下人生。

不料此时，父亲却突然病倒了。

     我噙着眼泪飞回国内，和兄弟姐妹们做了交流。我们商定了，在父亲余下的生命里，想办法找各种治疗药物，尽全力来减轻他病痛，努力延长他的生命。往后，照看父亲的任务就交给家人了，而我，负责承担所有的费用。

    在家人的照顾下，父亲从最初医生判断只有两个月的生命，延长到最终的16个月。整个过程，花费巨大。

     然而最后，父亲还是走了。噩耗传来，我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流了一个晚上的眼泪。

     我没有回国奔丧。不是我不想送别父亲，实在是回不去啊。经济上，我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父亲病重的那段时间，医疗费用和开支，多数来自我寄回的钱。在国外，赚钱和存钱非常不容易，平时隔三岔五的往家里寄钱，日常花销我尽量用信用卡来支付。到父亲去世的那天，信用卡已经透支严重，连支付来回机票的额度都不够。

     大概又过了一年多，我才基本还清了信用卡的欠款。于是，我决定尽快回国祭拜父亲。

    家人领着我前往父亲的墓地，他们还告诉我，父亲去世的时候，不肯闭上眼睛，他是带着遗憾走的。因为，我没有回到他的身边，没有回来送别他。

      听完他们的讲述，我的心里非常歉疚，随后，我在父亲的墓前，长跪不起，痛哭不已。

     蔡万勇，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加籍华人。机械工程师出身，曾任职部门主管、设计师、首席设计师、模具经理、美资全球500强企业首席工程师、中等规模私企总经理等。

 

作品散见于《中国散文网》、《当代写作》、《快报》、《冬歌文苑》、《诗乐园》、《海外华人文学》、《重庆原创文学》等媒体。曾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选》、《新中国成立71周年文艺作品大典》和其它文学艺术精品集十余本；获得“中国诗文书画家金榜集”一等奖；“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两次一等奖、一次二等奖；“羲之杯”当代诗书画家邀请赛一等奖；“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二等奖；“琅琊杯”全国诗书画家精英赛一等奖；“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邀请赛铜奖等；并获得“全国文艺创作年度人物”、“中国诗文书画家榜样人物”、“中外诗歌散文先锋人物”等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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