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小说/文赵君山赌题
赌题
1975年7月我高中毕业后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同12名男女青年到嘉祥县吕庙村插队落户成了一名知青。那年我19岁,血气方钢正是风华正茂之期。在村口迎接我们的有村支书,还有一位自称校长,这人身高体瘦皮肤白皙笑容可掬,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十个年龄参差不齐嬉闹着的小学生。
脸色黝黑身材粗壮村支书不善言谈,倒是那位校长特别的活跃和殷勤。此时他威严地向他身后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喊道:“安静,立正!欢迎新来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在一片噼噼啪啪的掌声中,他与书记把我们领进了村。
这是一个背靠青山面临小河的山村,一排排低矮的石头房子依山而建,清贫是给我的第一印象。山脚下有一所只有三间教室的村办小学校,与学校一墙之隔的平房就是我们的新家,旁有一间专为知青修建的厨房,大铁锅里的炖羊肉香气四溢。
饿,馋呀!我的口水都下来了。村支书亲自掌勺,大块羊肉每人一碗,粗面馒头随便吃,村支书也端碗肉,拿个馒头蹲在地上陪我们吃,而那位跑前跑后活忙一阵子的校长却不见了。我奇怪的问村支书:“叔,那位校长咋不见来吃饭?”村支书吞下一块羊肉砸吧砸吧嘴说:“这为你们宰的羊,凭啥给他吃!”我不敢再问,挪到一边埋头吃饭。
午饭后我和老乡们闲谈中才知道,今天吃的羊原来是村支书自家养的,难怪校长知趣走了。但一提起校长,老乡们都赞不绝口:“王校长可不是白面书生,能写会算,是咱村里的秀才。”“还会赶大车,修水泵呐。”“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
几天的新鲜劲一过,村支书就分配我们到生产队下地干活。在一个骄阳似火的日子里,王校长带着他手下的两位教师和我去试验田收割小麦,这试验田是大队的种子田,那麦子长得又肥又稠,真是块宝地。一番挥汗劳作后大家都到机井旁边的大柳树下喝水乘凉。休息期间王校长似笑非笑地问我:“听说你高中毕业,俺有一道数学题能算否?”我累得要命,手心火辣辣的正疼,哪有闲心算什么题,便把头扭向了一边。见没人搭理他,王校长又说了一句:“你要算出来,我买只‘符里集’烧鸡犒劳你,决不食言!”大概是烧鸡的诱惑,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什么题?说来听听!” 王校长晃着他干瘪的小脑袋慢慢念道:“今有一百匹马和一百块瓦,已知大马拉仨、中马拉俩、三匹小马拉一块瓦,试问大中小马各几匹?各拉几块瓦?”这显然是一道方程题,解方程可是我在中学时的拿手好戏,从未失过手。我设大马=X匹;中马=Y匹;小马=Z匹,根据题意很快得到以下方程组:
X+Y+Z=100 …… ①
3X+2Y+Z/3=100 …… ②
看着写在地上的这个方程组我心里发虚,明明有三个未知数,但只能列出两个方程式,既非二元一次方程,也不是三元一次方程,这样的方程怎解?我脑袋有点发懵,汗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刚晾干的汗衫又被汗水溻湿了。更令人可恼的是一位张姓老师说起了风凉话:“咱校长的烧鸡可不那么好吃,就咱这一带还没听说过谁能算这道题”;另一位女教师补充道:“也没见他赌输过!嘿嘿嘿!”她坏笑着瞄了我一眼。那只“干鸡”(这是我背地里给他起的外号)晃着他那小脑袋念了句:“高中生干嘛嘛不中!果有此说,嗨!。”我真不服气,但又束手无策,说实话,高中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方程题,叫我如何去解,窝囊!
在接下的割麦中,我无心收割地里的小麦,打泡的手掌似乎也不痛了,脑子里一直交织着这道怪题、烧鸡和老师的冷嘲热讽。我咬牙发誓,无论多难一定要破解这道题!赢得那只“符里集”烧鸡。 匆匆忙忙吃罢晚饭,我找来本子铅笔便在昏暗的灯光下琢磨这道方程题。知青组长奇怪地问我:“累一天不睡觉算么题!嘛用!”“打赌用,赢了有鸡吃!” 我头也不抬地答道。
我想方程组X、Y、Z的解一定隐藏在1-100这些自然数之中,如果降价穷举试算一定会有解,但计算量无疑是很大的,在那个连普通电子计算器都没见过的年代,手工计算将是一个枯燥而漫长的过程。我试着计算了十几个数就放弃了穷举法,失望地拖着疲乏的身子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上工,干鸡见我眼睛红红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题算出来了嘛?”我痛苦的摇摇头。“我看就拉倒吧,可别为那只烧鸡熬坏了身子,不值当。”他同情的注视着我。我硬着头皮回答:“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的答案的!”王干鸡脖子一拧说了声:“行!那俺就等着吧。”甩着镰刀下田了。
01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