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家的脚步很沉重
作者/张友
那年,我考上了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时,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十年寒窗没白读,终于如愿以偿。其实,上什么大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离开穷山沟,不再像父辈们那样“顺着垅沟找豆包”,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接下来,爹高兴得脸比喝完二两“高梁烧”还红光,勤快的腿跑遍了村子,向村民们报着喜讯。回家时大有收获,脸上接受了人家满满的唾沫星子,耳朵里也装满了大伙对我的夸赞。妈听得眼里熠熠生光,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儿子为家争了光,荣宗耀祖! 没几天,爹脸上的红光被忧郁的愁云覆盖。妈的眼里也暗然无光,情绪低落,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只有我仍然沉浸在忘乎所以的快乐和无边的幸福中,白天哼着小曲儿,晚上做梦都笑出了声。爹妈为我的学费犯愁,他们每天撕下一页日历时,掰着手指数着我入学的日子。 妈把园子里种的蔬菜趁新鲜采摘下来,不管有没有集市,让爹挑到镇上蹲着卖。家里养了六七只母鸡,妈每天早晚两次抠鸡屁股。她真希望每只鸡一天能下两个蛋,那样就能多卖些钱。 有只黄色的母鸡,也许连蛋多了,累着了,正在“休产假”。妈每次抓住它抠屁股时,它在妈的怀里拼命地挣扎,并痛苦得“嘎嘎”乱叫!妈抠完总是失望地摇摇头,并骂上一句“不争气的东西,光知道吃!迟早是桌上一盘菜!”骂完,气得使劲往远处一扔,可怜的黄母鸡展开翅膀,吓得扑棱棱地钻到柴垛里。 爹妈想方设法为我凑学费,可我仍然像上高中时一样,享受特殊待遇,吃着“小灶”。爹妈说我上大学累脑子,临走前多吃营养的东西,补脑子。 有天晚上,在厨房爹对妈小声说:“光凭卖几斤蔬菜和鸡蛋,也攒不够孩子上大学的钱,得想别的办法。“ 妈也说:“我也正犯愁呢。不行你去后街刘家豆腐坊看看?” “你让我向刘歪脖子求借呀?你也知道,那小子是出了名的小抠,向他借钱?门都没有。”爹连连摇头说。“不是向他借钱。听说他生意越做越大,要建豆制品厂,正愁没厂房呢。” 妈怕我听见,把嘴凑到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爹听完,脸色变得凝重,半天沉思不语。 爹妈耳语的话我虽然没听见,但前面的话已使我鼻酸胸闷。我沉浸在无比幸福和快乐的心像一下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潭,泪水溢出眼眶。爹妈为我筹集学费竟这样为难和无奈!我深感自责。 这一夜,我失眠了,泪水浸湿了枕巾。我暗下决心:将来一定努力,让爹妈过上好日子,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我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妈窸窸窣窣好一阵子,,洗完熨平的衣服板板正正叠好,放进我带的帆布提包里。爹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我,说里面装着六千块钱,给我做入学的费用和生活开销。又说:“一个人在外,不像在家有爹妈呵护,要照顾好自己。缺钱吱声,别刻薄自己。” 爹淡淡地说:“这你不用管,安心把书读好,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完成学业。”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爹妈就起来开始忙碌,包的素馅饺子。妈还煮了二十个鸡蛋装进我的包里,让我在火车上吃。
吃早饭时,桌上有一大盆小鸡炖蘑菇,爹还喝了几杯酒。我问妈怎么杀鸡了?妈说:“也没什么好菜,你要走了,得有个硬菜送行呀。再说以后也没地方饲养它们了......” 妈沉默不语,我一再追问,妈才喃喃地说:“为给你筹集学费,咱家的房子还有房前的院子都租给刘歪脖子开豆制品厂了。没有地方养鸡,鸡就得杀了!” 因我要上大学急着用钱,爹妈不但没有了温暖的栖身之处,就连这些正下蛋的母鸡也遭断头之厄!我双眼含泪:“那以后爹妈上哪儿住呀?”爹强装镇定地说:“你放心走吧,天无绝人之路,我和你妈睡不了露天地。过几天,我把仓房收拾一下,扯上电灯,搭铺土炕,再扒一扇窗户。冬暖夏凉,挺好!”
妈夹了一块鸡大腿肉放在我的碗里,告诉我说:“和刘歪脖子讲好按季付房租,一年一万多呢,这几年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用愁了。”妈说得很轻巧,好像住仓房那个潮湿阴暗、狭窄的环境不遭罪似的...... 我动身了,爹帮我拎包,说送我到村口的“大巴”站点。 我走到大门口,不敢回头看妈一眼,我知道她跟在身后,始终流着眼泪。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堆鸡毛,有的被微风刮起,满地翻飞。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恩重如山的父母……


【作者简介】
张友(曾用名:菅弘通)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桦南县人,原县司法局干部、律师。1993年赴日本发展,在日本多家中文媒体共发表各种体裁文学作品193篇。2018年2月转向国内网络投稿。现已在33家平台媒体发表文学作品242篇。作品入书或选入纸刊、报纸28次,在12个平台媒体征文、比投中获大小奖16次。并获多种荣誉称号。现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佳木斯作协、桦南县作协会员,桦南县诗协会员。分别是14个平台的签约作家或诗人。

主播简介:
晚风,退休教师。喜爱诵读,喜马拉雅优质主播,滨州头条金牌主播,鸿雁文学等多个平台的金牌主播,以声音交朋友,丰富自己的晚年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