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变奏曲
尚丽清
奶奶的秘密
“阳阳……阳阳……慢点儿跑……小心绊倒……”楼道里回响着爷爷气喘吁吁地呼喊声。
“不！我要快点回去……回去问奶奶……问奶奶……为什么好几天不来接我……”阳阳继续跑着上楼。
“奶奶——开门！奶奶——开门——”阳阳边咚咚敲门边大声喊着。
“哦……哦，别敲了……你奶奶肯定还没回来呢……”爷爷喘着粗气把手中的大书包放门口掏钥匙开门。
门刚开，阳阳嗖地进屋：“奶奶——奶奶——”阳阳从厨房跑到卧室，又从卧室跑到阳台也没找见奶奶，“哎呀，我奶奶去哪儿了？”阳阳气恼地一屁股蹲在沙发上，随即，整个小身体仰面朝天在沙发上滚着。
“来，咱们看会儿动画片，你奶奶就回来了。你奶奶一回来嘛，肯定是抱着一大包好吃的！”
阳阳抢过遥控器乱摁着。
有钥匙开家门的动静。
阳阳腾地从沙发上跳起：“奶奶回来了！”冲在爷爷前面去开门。 奶奶把手中的一个袋子塞在阳阳怀里：“乖，少吃点儿，奶奶马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羹！”
“啊？奶奶，你怎么又买这么多宣纸啊笔啊……”
奶奶不等阳阳上手，把一大卷宣纸高高举起。
“……前几天不是刚给我买的嘛，”阳阳加重语气学奶奶的语调，“你真浪费！”紧接着摇头晃脑地背：“勤俭节约赛黄金……节约水，节约电，还要节约每一个小纸片。”
奶奶摸着阳阳的头顶笑着： “对，对。哦，这是一位老朋友让我买的，不会浪费。”
阳阳翻笔盒：“哈，奶奶，你这些笔长得太奇怪了！这支太小这支头又齐刷刷的……干什么呀？我们老师没让买啊！”
奶奶笑着岔开话题：“和爷爷看会儿动画片，鸡蛋羹就好喽！”
“阳阳——看光头强！”
“哦，光头强又想干啥？”阳阳跑向电视机。
奶奶趁机把高高举着的宣纸放在书架的最高处，把阳阳弄乱的笔整理好放书架里。
周日清晨。“奶奶——奶奶——，我起来了！今天有美术课，动作快点儿！”阳阳 从小卧室边喊边出。
阳光洒满阳台，晨练中的爷爷将太极拳慢慢收功。
“不用找了，你奶奶一大早就会老朋友去了。”
“啊？奶奶不是最喜欢送我去上美术课嘛，每次她都坐在我旁边跟我一起上课， 奶奶不喜欢美术了？”
爷爷打趣地说：“你不知道吧，爷爷也特喜欢美术，可你奶奶每次和我抢着送你，爷爷是轮不上啊！今天可逮着机会了！
走喽——”爷孙出门。
阳阳警戒地瞅瞅楼道，悄声和爷爷说：“爷爷，你不觉得奶奶最近怪怪的？”爷爷低头看看阳阳：“哦，是有点神神道道的……”
中午。爷孙进屋。
奶奶气喘吁吁开门：“阳阳，老头子，看我带回来什么了！”奶奶从手提袋里往出拿：“嘿嘿，这是我老年大学的国画作品，这是我参加比赛的获奖证书……你爷爷有文学作品集，你爸爸有发明专利证书，你妈妈有“教学能手……”
阳阳：“我有“乐学宝宝”奖状。奶奶那咱们家的家风是不是要改成‘勤奋学习’呢？”
奶奶拖长声音：“不是改，是增加！”奶奶拍着手念：“勤俭节约赛黄金，勤奋学习是标准。”阳阳、爷爷、一起跟着背：“好习惯，并不难，互相提醒准能行。”
之二：金 杏
残阳如血，映衬着疾风暴雨后一片狼藉的种植园。五十多岁的金杏，伫立在一片狼藉的杏树前，神情木然。她的眼前回放着：
三十来岁的母亲在炕上半仰着，向脸前的父亲歉疚地说：“他爸，咱们起的那小子名用不上了，我没能给你生个小子……你给咱闺女起个名吧！”
父亲淡淡一笑：“嗨，闺女小子都一样。翠翠，你这两天身子不方便，没往后山走，后山坡上咱俩移栽的杏树，杏儿都成金黄色的了，个儿也特别大。我看，咱闺女就叫‘金杏儿’吧！你说咋样？”
母亲转忧为喜：“金——杏儿，好兆头。你扫盲班毕业后，文化渐长，那野杏儿能长好全靠你的文化了！”
父亲憨憨地笑着：“那是，那是。媳妇一夸奖，我的文化又见长。”
父亲母亲身后跟着三岁模样的金杏下山。路不好走的地方，母亲背着金杏走。父亲担两大箩头，箩头里装满了杏儿。
金杏小声恳求地说：“妈，能不能给我多留点儿？”
母亲轻声慢语地：“今年的庄稼还没长成，咱家的杏儿熟了，给大家都吃点儿。去年下冷蛋子，把杏儿都打没了，没换回来粮食，咱们尽吃大家送的粮食才熬过来的……”
父亲边担着担子走边说：“金杏都记得了，是吧？”
金杏从母亲背上哧溜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妈，爸，我记得了！那就多给大家送点吧！”
母亲长长舒口气：“唉——，这三年自然灾害熬过来可真不容易……”
十多岁的金杏儿随四十多岁的父母给杏林打堰。
金杏激动地说：“妈，今年咱家的杏树又多了几十棵，那可是我栽下的！”
父亲瞟一眼金杏：“闺女，咱们把围堰往大扩，明年你上中学住校的费用没问题！”
金杏乐滋滋地向小树苗挥手：“哇！杏树，好好努力，我上中学的费用就看你了！”
残阳如血，映衬着疾风暴雨后一片狼藉的种植园。父亲、母亲木然伫立。
东方的太阳射出了第一道曙光。父亲歪着身子，挣扎着从炕上慢慢下地。母亲满面愁苦地摆放地下的一溜器具。金杏没精打采地背书包走向屋外。
金杏惊呼：“爸，妈，墙上放着好多吃的！”
母亲陡然一振，便往出走：“一定是村里好心人给的！你上学好好学习！”金杏蹦跳着下山。
天色向晚，山路上 ，金杏背书包疾走上山。
金杏边推门边喊：“爸，妈，我辞职了。我把果树园艺的技术带回来了，能让全村人致富。”
年迈的父亲、母亲连说：“好！好！”
老屋后，金杏栽下一片杏树苗，又一片杏树苗。杏树挂果。老屋周围山上，东一片杏树挂果，西一片杏树抽技。一排新砖房盖起。金匾：农家乐示范区。老屋另一边一栋楼盖起。金匾：重点龙头企业。
山地杏林边，如血的残阳燃烧着金杏的激情。五十多岁的金杏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弯腰。一颗一颗的捡着冰雹打落的杏，一筐又一筐。杏树下，人渐多，捡杏，一筐又一筐。装车，运至山下。
山坡上，霓虹灯分外引人注目：“农民丰收节”。如金色莲花的山地凹处，礼花冲天，大红灯笼的映照中，“金杏山庄”四个大字分外耀眼。
之三：会网友
永团心急火燎地奔向村委会小广场，奔向正在最前面领着跳舞的村妇联主任：“主任，我家出事了，你快来管管！”
跳舞的一帮女人们哗就围上来。妇联主任问：“出啥事了？慢慢说。”“二圪蛋要去约会……”
“你哭啥？你咋知道的？”
“我偷看他微信了。”
“哎呀，主任，看！二圪蛋开车走呀！”
“我们拦住他！”
二圪蛋刹车，从车窗探出头：“今儿咋到大路上跳开舞了？”
“你去哪儿？我们是专门等你的！”
“野马图农贸市场。这空板板儿的车，都上来，都上来！”
“二圪蛋，她们和你玩了。区里明天有比赛，我们今儿得抓紧练呢！”妇联主任向大家挥挥手，“赶紧集合，继续排练！”
妇女们转向小广场，二圪蛋脚踩油门消失。
“你们动动脑子啊！”妇联主任掏手机，“闺女，快让你女婿把刚买的面包车开小广场，我有急用！”
面包车瞬间来到，一群女人哗上车。
“开快点儿，追上二圪蛋！”妇联主任指挥着，“好，保持距离！”
“这红莲还真有点意思，让我自己找，说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找就自己找，我带来的礼物肯定能送给她！”二圪蛋抱着纸箱子边走边念叨，“这首届创新产品交流会就是不一样。这么多稀罕东西……还有这么多茭秸秸编的……”二圪蛋的眼球停在一个摊前，“这桌上鱼缸里的莲花也是卖的？”抬眼看摊上全是鲜亮的手工艺品，一位小媳妇正向顾客推荐工艺品，二圪蛋恍然大悟：“红莲，我到了！”
小媳妇回头瞅着：“ 二圪蛋，快把你的特产拿出来！”
二圪蛋打开纸箱：“红莲，快尝尝，大棚油桃！”
“我们也尝尝！”一群女人围上来。
“感谢主任也来捧场！去年先代会上我是太崇拜你了！”红莲抱住妇联主任时，永团傻眼了：这首届创新产品交流会是她主办的，二圪蛋只是应邀参加的！
之四：地主家盖新房
因为家庭成分是地主连初中都没上成的林福运，村里人却偏偏送他个“算破天”的外号。
今天是“算破天”家盖新房最隆重的“上梁”的日子。七十多岁的“算破天”天没亮就起来了，心神不宁的满院转悠。
天刚大亮，村里来帮忙的就都来了，他却拿了个厚垫子到路口坐的去了。坐在路口，眼睛不看就要盖顶子的新房，眼睛只直直地盯着大路：那年他娶媳妇要是有人给盯着点大路，也不至于让排着大队的红卫兵把糕盆子给端了，那可惜了的猪肉大烩菜都让糟蹋了；儿子娶媳妇，要是有人盯着点大路，也不至于让听见“来了！来了！”的老婆一慌神崴下二尺来高的沿台跌断腿……今年村里盖房让城管给推了好几家，听不进话的儿子非说那土坯房要塌了，也不管孙子好不容易考了个好大学要交学费，把南房拆了不说还要一次性盖砖房……
“算破天”坐不住了，刚站起来，大路上一溜汽车朝他开来。“算破天”想快点儿回家通风报信，他的两条老腿却不听使唤，那一溜汽车已在他们家跟前停下了。年轻的村长迎住他：“大爷，这是咱们区的民政局长，专门给你家送危房改造款来了！”民政局长递给“算破天”一个红包：“这是考上名牌大学的奖学金！”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