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母走了,岳母是冬月廿一(12月16日)凌晨六点二十五分走的,享年94岁。岳母走得匆忙,但走得安详。没有留下遗言,没有流露遗憾,没有感到悲伤!昏迷醒来时只说,碰到许多过去认识的人,遇到许多过去发生的事。她说,躺在冰棺里好冷,好冷!
认识老婆,见到岳母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记得第一次去老婆家,早上岳母给我端来碗热腾腾的面——淡黄色的面条,红亮亮的辣子,绿油油的青菜,而且还放了点味精,让人垂涎欲滴!(那时味精也珍贵)
这碗看似平常、简单的面条,但是下了功夫的。感觉岳母已经认可我这个未来女婿!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岳母老了,我们也老了。前几天,她生病住院时,老婆和我在外地旅游。接到侄儿电话还不太相信岳母病情会有那么严重,岳母虽九十多岁了,但一直比较硬朗,生活基本能自理。当晚由于喝过酒,天黑、路远,无法赶回重庆。
第二天,我驾车直奔岳母住的医院。进了医院,见到病床上的岳母虽戴着氧气,但说话清楚,意识清醒。舅母开玩笑指着我试探岳母说:“他是誰?”岳母说:“王老三呀,是最亲的人呀!”这是岳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看到岳母现状,我们估计,她最多住几天院,炎症控制下来就能出院。可第二天凌晨,接到兄弟电话,说岳母走了,呜呼!
岳母一生坎坷,命运多舛。还在童年时,外公就被反动派以土匪罪名杀害了!
时间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时岳母才几岁。她说,外公是乡丁直接从煤矿抓走的,说他是土匪。那时川东一带常有“共匪”活动。岳母说,外公被捕后受过各种酷刑,包括背火背兜——把装有通红炭块的铁背兜强迫背在犯人背上,但外公坚决不吐出同伙。外公的叔父,据说是保长,因涉嫌“共匪”罪名也不敢出面营救。外婆探监时,外公告诉外婆一定要保管好放在某处的一个小本子。岳母说,因外婆怕事,找到后,一把火把小本子烧了,毁掉了外公可能是地下党的唯一证据。
解放后,由于地下党多是单线联系无从查证,但岳母念了无数遍,最后我们也都相信了——外公是地下党,是无名英雄!
外婆无力养活岳母和岳母的妹妹。国民党败退台湾时,岳母的妹妹被一国民党军官收养并带到台湾,从此杳无音信。岳母则嫁到岳父家。
解放初期,岳父一直没有正式工作,一家人只有靠岳母当佣人、打临工养活。生活最苦时,上午砍柴,中午卖掉后才能买米做饭。
不忘初心,牢记始终。岳母信佛,几十年坚持吃素(每月八天),从没间断过,即使生命进入倒计时也不例外。(去世前一天,兄弟说给她带点肉汤来喝,可她说今天吃素,绝不破例)。
这让我想起孔子弟子《曾子易箦》的事。曾子临死时躺在一张华美的席子上。童子说,好华美呀,这不是大夫的席子吗?(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言下之意曾子那个级别的官员不该躺在如此华丽的席子上。曾子知道后,一定要他儿子马上换了,拖延一夜都不行。席子还没换好,曾子就殁了。(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岳母心地善良,一生行善。年轻时一家生活十分困苦,仍领养过两个儿子,即我的大舅哥和大舅哥的哥哥(大舅哥生下来才几天就抱给了我岳母)。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想起年过九十的岳母,喜的是生活还能基本自理,最怕岳母生病。
今日复三(一种祭奠形式),一家人具时馐以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呜呼哀哉!尚飨!
岳母九十三,驾鹤去西天。
一生笃信佛,半世供神龛。
行善细微处,积德寻常间。
好人终有报,佛祖心不偏。
赐尔菩萨侧,唱诗学修仙!
生而为慈母,死亦列仙班。
其乐无穷尽,其荣难追攀!

风花雪月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