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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第42期 总第042期
(本平台支持单位:湖南省经济报)
这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其中四个主要人物都是良善之辈,然而却演绎了一个悲怆的故事。
——题记
一
夜幕低沉,边寨的吊脚楼静静地伫立在苍龙山下,那一个个敞开的窗口,象一排排龇牙咧嘴的猛兽正待扑杀啮咬。月儿怕了,早已隐去了她姣媚的倩影;星儿怵了,也急忙忙逃得不见踪影。白天的虫鸣鸟唱早已噤声,只有那啼血的杜鹃,还在痴情地叫着“哥哥,哥哥“。还有那贴着大红喜字的一处吊脚楼里,传出一声声细微的“嘎吱嘎吱”声,撩拨得邻居吊脚楼上,一位孤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二狗独自在床上翻转,耳听着隔壁新房里传出的陈陈甜密呻吟,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
这二狗三十来岁,只因游手好闲,至今未能婚配。但这二狗也并非处男,那东西早己在城里的美发店尝过鲜。然而那到底只是数钱脱裤,完事走人的游戏,哪有隔壁传来的那种韵味?何况眼下囊空如洗,那游戏又与谁人去做?二狗越无可奈何地想,隔壁那甜蜜的呻吟却也越急促地响,撩拨得他难以忍受,独自在床上烙着烧饼。罢了,二狗只好起床,轻轻地踅到窗前,想偷睽一眼隔壁的游龙戏凤。然而恰在这时,随着一声长嘘,那甜蜜的呻吟嘎然而止了。多么失望啊,并非处男的二狗知道隔壁的戏已唱完。“妈的”,二狗在心里骂了一句。然而,人家戏已唱完,他可正在高潮。今夜怎么过?二狗无助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睛象猎狗一样扫过窗前的那一丛丛芭樵林,一座座吊脚楼,倏然,他象猎狗发现了猎物一样双眼死瞪着寨子的尽头。那里有一座新建的二层小砖楼,那二楼窗户里射出的灯光,刺破了边寨的夜幕。怎能把她忘了!那楼里有一枝俊俏的山花,那可是周围十里八寨的寨花呀,美若天仙,只要你看上一眼,再有定力的男人,那东西也会立时出现反应。她叫鹃儿。曾经多少个深夜,二狗独自爬上窗前的那棵梧桐树,藏身在浓密的梧桐叶下,两眼象贼一样地紧瞪着那不闭的窗口,贼眼滴溜溜地在鹃儿凹凸有致的身上转悠,屏声静气看着她褪下内衣,露出两个少女的乳房,象一对刚出笼的热包子,煞是爱人。然而二狗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上楼去。那二层小楼里,住着一位解放军的英雄排长,曾在自卫反击战中亲手宰杀过五个敌人。现在因伤休养。鹃儿是他的新婚妻子。 吃不到肉难道还不许我闻闻香味么?二狗心自揣摩。于是,他故技重演,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猫一样向那棵梧桐树上溜去。
二
“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一声声惊悚恐怖的嘶喊,在苍龙山下回荡。惊得芭蕉树上宿鸟扑楞楞撞向夜茫茫的苍穹,惊得边寨犬吠鸡鸣,惊得滿寨的村民,一个个从吊脚楼的窗口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死命瞪着那一路急奔狂喊的二狗。
“怎么了?哪里杀人了?哪个杀哪个了?”几个年轻人已经冲出吊脚楼,截住二狗,发出一连串急迫的追问。
“那……那……那鹃妹仔和她野老公阿龙把……把……把郑排长毒死了。”“胡说!”拄着拐杖,颤栗栗赶来的德七爷喝住二狗。
“我亲眼看见的!”于是二狗己经顾不得隐满自己的丑行,把在梧桐树上偷窥的一幕,添油加醋地在众人面前喧染一翻。 刚才,二狗溜上梧桐树,拨开浓密的树叶,小楼卧室里的情景,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郑排长紧咬牙关,怒目圆睁,嘴里含混不清地发出“冲啊,杀啊”的胡言乱语。鹃儿把郑排长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时,鹃儿的情人阿龙一手端着一个碗,一手拿着一根筷子走近床前。阿龙熟练地撬开郑排长的嘴,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一碗汤水倒进了郑排长的嘴里。
渐渐地,郑排长圆睁的双眼闭上了,那含混不清的“冲啊杀啊”声安静了,身体猛蹬了两下便停止了扭动。
“啊”,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一陈惊喜,鹃儿一声尖叫,立刻放下郑排长的头,起身一把紧紧地抱住阿龙。“反了!”德七爷听完二狗绘声绘色的叙说,拐杖往地下一笃,气冲冲地领着一群男女,往那栋小楼扑去。
边寨的民风十分淳朴,常常夜不闭户。德七爷的那队男女很快就进了小楼的卧室。眼前的情景证实了二狗的叙说。郑排长直挺挺地仰卧床上,两眼微闭,牙关紧咬,嘴角流出乳白色泡沫,房里弥漫着浓厚的药味。阿龙已经不见了。后窗洞开,显然是畏罪逃跑了。鹃儿木讷地伫立床前,黑亮的发辫披散着,显得十分零乱。山区的秋夜已有几分凉意,可汗珠儿从她笔直微翘的鼻尖不停地滴落。她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全然不顾那湿透的睡衣已经遮不住她诱人的胴体,全然不顾二狗那一双淫邪的眼睁紧盯着她微露的酥胸。
“你!”德七爷怒指鹃儿,高高地扬起了拐杖。德七爷的拐杖并没有落到鹃儿的身上,只是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又颓然放下了。能下得手吗?你看那梨花带雨的脸上,两个深深酒窝早已被泪水漾满。平时,鹃儿不但美丽动人,而且乖巧懂事,寨子里人见人爱。特别是两年前,敌国的一发炮弹击中了鹃儿家的吊脚楼,她父母和弟弟因此撒手人寰。从此,鹃儿成了孤儿。从此,德七爷更是对鹃儿像对亲孙女一样疼爱有加。怎舍得动她一指头,德七爷是尤恨还怜啊!
然而群情激愤,边寨民风淳朴,人们爱憎分明。他们亲眼所见,为了惩治敌人,解放军就从这里踏上征途,多少人没能回来。他们懂得,而今边寨的安宁,是无数象郑排长一样的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要脸!”
“美女蛇,心毒得很哪!
鹃儿用她瘦弱的身体,承受着村民的指责。“我是这种人吗?”她在心里问自己。“我是这种人啊!”她在心里痛恨自己。鹃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两个月前和郑排长的那场婚恋。
三
郑排长所在部队政治处阳主任,是鹃儿唯一的亲舅舅。他三十七八的年纪,有着近二十年的军龄。别看他鼻梁上架付眼镜,却没有文弱书生的气息。他处事果断,常常快刀斩乱麻。他作风雷厉风行,从不婆婆妈妈。战前,他到特务连作战前动员,不讲大道理,不放空炮弹。只讲了鹃儿父母的死。然后问大家“军人不能保家卫国就回家抱孩子去”。“解放军不是吃干饭的”。几句话就将指战员的求战情绪激发得嗷嗷直叫。
此刻,阳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注视手中的照片,在思考着一个一严肃的问题。
参战归来,部队有了一些伤残军人。他们大多是战斗英雄。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拼死搏杀,因伤致残。他们今后的生活怎么办,特别是爱情生活怎么办?在这人慾横流的当今,又有哪位姑娘愿意嫁给“穷当兵”的,而且是个残废!就说手中这张照片上的人,一身戎装,伟岸魁梧,五官端正,棱角分明。他就是特务连侦察排的郑排长。战场上,郑排长就象万军丛中取敌首级的关云长。他一人摧毁三个暗堡,击毙五个敌人。为掩护战友,自己被敌炮火击中头部。郑排长没有死,他被野战医院从死亡路上拽了回来。然而他的脑神经受到严重创伤,成了间歇性精神失常。难道我们的英雄就不能享有爱情?难道我们的英雄就该断子绝孙?阳主任愤愤然,“呯”的一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的玻璃台板震裂了。阳主任犀利的目光“唰”地一下晙向桌面。引起阳主任注目的,不是那震裂的台板,而是台板下压着的一张美人照。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柳叶眉下一双杏眼,流露出无尽的情思,瓜子脸上的两个酒窝,滿漾着诱人的笑意,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嘴欲说还羞。一双白皙的巧手捻着长长的发辫,略显出几分矜持腼腆。
这就是阳主任的亲外甥女鹃儿。两年前,阳主任率队出征的时候见过她。边寨的青山绿水把她养育得婷婷玉立。阳主任注视着这枝含苞待放的山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鹃儿接到舅舅的来信,兴高采烈地来到部队。舅舅的部队驻守在遥远的西北边陲。一见到舅舅,鹃儿就一头扎进这唯一亲人的怀里。
阳主任轻轻揽住外甥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想起姐姐姐夫的惨死,这七尺硬汉也不禁潸然泪下。
舅舅特别疼爱鹃儿。他安排她在团首长的小灶吃饭,又亲自带着她在军营里走走看看,一路问这问那,表现得十分关爱。
军营在黄土高原的一条山沟里。营房是依山挖出的一排排土窑。这里没有南国边寨的青山绿水,没有那碧绿修长的芭蕉,也没摇曳婆娑的竹林。这里听不见松涛阵阵,这里看不见芳草萋萋。家乡边寨的流光溢彩鸟语花香,在这里不见踪影。这里只有裸露的黄土,只有那随风漫天飞扬的黄沙。这里温差特大,中午穿着单衣操练的士兵,深夜得披上大衣站岗。这里甚至水贵如油,部队的生活用水是从几十丈的深井里摇上来的。然而,这里的军人好象天生就爱吃苦,就能吃苦。每天,嘹亮的起床号响起,军人们就生龙活虎地在这黄土地上摸爬滚打,操枪弄炮。直至息灯号吹响。偶尔,他们也自娱自乐,尽管那只是“刺刀锣鼓加咋呼”的节目,可他们却能自我陶醉,乐在其中。
跟着舅舅在军营里转悠了两天,鹃儿被感染了。特别是舅舅诉说他们亲历的战斗故事,使这个清纯的女孩深深地懂得,边寨的安宁,自己父母弟弟的大仇得报,全靠眼前这些军人的流血流汗!舅舅说他太忙,不能领着鹃儿转悠了。他给她找了一个向导,陪同她去营地的周围转转。这向导就是郑排长。两天来,舅舅给她讲了许多郑排长英勇杀敌的故事,郑排长早已成了鹃儿心中的英雄。随着一声洪亮的“报告”,鹃儿宿舍的门口站着一位高大的军人:标准的国字脸上浓眉上扬,一双虎眼習習生光,能感受三分亲切七分威严。一身草绿军装整洁严正,武装带上挂一把军用匕首,更显示着军人的威严。他进门“啪”的一声给鹃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弄得鹃儿措手不及,满脸绯红。按照阳主任的安排,郑排长领着鹃儿出了营门。他们沿着一条毛驴爬行的山道登上山头。说是山头,却是一马平川的塬上。这是黄土高原的典型地貌:到处是陡峭深邃的雨裂沟,但爬上沟沿,却是广袤无垠的平原。爬山涉水,对山里长大的鹃儿说来不在话下,可她依然跟不上郑排长训练有素的步伐。她几乎是被郑排长拉上了山崖。上得山崖,鹃儿已经香汗淋淋,郑排长脱下军冒递给鹃儿,示意她擦了把脸。塬上也没有秀丽风光,只有那稀稀拉拉长着的小米糜子,长得象边寨的狗尾巴草。崖畔长着许多酸枣树,这矮小的植物生命力十分顽强,不但能在这干旱贫脊的土地上生长,而且挂滿了硕果。好奇的鹃儿伸手去摘,却被酸枣树满身的尖刺扎破了手指,鲜血流了出来,郑排长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急救包,熟练地给她包扎起来。完了,又给她摘了一把酸枣。眼下是初秋时节,酸枣还没有成熟,鹃儿吃在嘴里,吃出了满嘴的苦涩。蓦地,郑排长示意鹃儿止步,只见他“嗖”的一声拔出匕首向前掷去,几乎同时人随匕首去,箭一样扑向前方,一眨眼,郑排长手里擒住了一只受伤的野兔。鹃儿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傻傻地望着郑排长和那闪着寒光的匕首。晚餐,鹃儿和舅舅一边吃着野兔肉,一边兴致勃勃地向舅舅述说着今天的见闻。她简值把郑排长的身手吹得神乎其神,对郑排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嫁给他!”猛然听到舅舅的这句话,娟儿心里一惊,手中的筷子掉落地上。她愕然地望着舅舅,舅舅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
天呐!我喜欢郑排长,我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那只是我一生崇拜英雄,那只是因为军人是最可爱的人。可是,这种爱和那种爱是不一样的呀!何况,何况我心里还有个阿龙哥啊。
阳主任望着鹃儿一脸茫然的样子,这老政工当然能揣度出她的心思。他不着急,示意鹃儿坐下,深情地给她讲起郑排长那把匕首的故事。 那是在一次战斗中,郑排长奉命和一班长去敌前沿阵地侦察。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在草丛中交替葡蔔前行。突然,草丛中伸出一支枪口抵住了郑排长的头。“糟糕”,郑排长心里一沉,“遭遇了敌人的反侦察!”在这千钓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的一声,一道寒光直插草丛,那是身后掩护的一班长扔出的匕首。敌人来不及开枪就见了阎王。然而敌人的战术就是多年前我们传授的。他们也懂得交替掩护。这种教出徒弟打师傅的悲剧立刻出现了。郑排长身后一声枪响,他知道一班长危险!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一个后空翻,紧接着一个大鹏展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响枪的草丛,大手一挥,“咔嚓”一声,生生将开枪敌人的脖子扭断。可是一班长牺牲了。他只有二十二岁,他没有结婚,甚至没有谈过恋爱!为了纪念一班长,经批准郑排长留下了一班长的匕首。他时刻把它带在身边,他要让战友永远与自己相伴。
“鹃儿”,阳主任意味深长地说,“一班长,郑排长,还有这军营里的每一个军人,他们哪一个不英气勃勃?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们要是不参军,他们要是不参战,他们要是不流血牺牲,他们难道找不到对相?他们难道不会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现在,他们参军了,他们参战了,他们流血牺牲了,他们又为了谁?”
舅舅这一连串的问语撞击着鹃儿的心灵。她怔怔地望着舅舅:没想到这一脸刻板的老军人,一讲起他的士兵,一讲起他的战友,就激情澎湃,眼圈都红了。
“鹃儿哪,”舅舅趁热打铁继续说,“现在边寨安宁了,咱父母弟弟的大仇得报了,都是这些军人们出生入死,流血牺牲换来的。难道我们就不能扪心自问:我们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鹃儿,做人要讲良心,要懂得回报!”
那一夜,鹃儿第一次失眠了。她先是想到阿龙。她和阿龙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又暗生情愫。她爱阿龙,可姑娘的心扉从来没有向谁敞开过,连舅舅也不知道。谁知道阿龙爱不爱自己呢?阿龙从来没向自己求过婚呢,他也许永远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小妹妹。我该怎么办呢?要是父母在时,他们会帮自己拿定主意,可是两年前,父母弟弟都被敌人的炮弹夺走了生命。那时,弟弟才十岁。平时,姐弟俩感情很深。出入形影不离。常常一起上山采磨菇,一起下田捉泥鳅。一起爬树摘野果,一起攀岩掏鸟窝。那时候,弟弟总是仗一把自制木剑,跟在姐姐的身后,说是要保护姐姐。如今,姐弟俩阴阳相隔了……一想到弟弟的惨死,鹃儿的眼里冒出火来,她憎恨敌人的残暴,她感谢解放军为她报了家仇。想到解放军,眼前就浮现出军营里那一个个生龙话虎的军人。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战士,他们也是儿女情长的男人。那一个急救包,那一捧酸枣,不也是郑排长在女人面前的温柔和顺?
“我们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呢?”舅舅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那殷切期待的目光仿佛正注视着自己。
天亮了,起床号响了。鹃儿的心里终于做出了一生的重大决定。
婚礼在特务连的食堂兼礼堂里举行。没有婚车婚纱,没有礼炮齐鸣。只在礼堂的大门上,贴着一对大红囍字剪纸,那是善长剪纸的眉县籍战友的手艺。饭桌拼接的一圈长条台桌上,撒满了糖果点心。那是司务长的功劳。礼堂的正墙上,端庄地挂着毛主席的肖像。那时候毛主席虽已离我们而去,可他老人家永远是这支军队的统帅!战友们嘻笑着围桌而坐,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不分官大官小。司仪是连队革命军人委员会的士兵委员。尽管他自己还是光棍一条,可有着那种“没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走路”的主持艺朮。郑棑长仍然一身戎装,腰间挂着那把形影不离的匕首,只是一贯威严的脸上挂滿了幸福的傻笑。鹃儿穿着她本民族的服装。银饰闪闪,环珮叮当。美丽的脸上却有一抹晕红。他俩在司仪的指挥下,首先向毛爷爷三鞠躬,算是拜了天地。又向阳主任行礼,算是拜了高堂。夫妻对拜时,郑排长给妻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鹃儿一脸绯红,赶忙弯了弯腰。
婚礼的第二项是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这可把俩位难住了,他们一共才认识几天呀!一向利索的郑排长结巴了,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战友们可不放过,他们多么想学点经验啊。阳主任出来打圆场了:“算啦算啦,别难为他们了,还是进行下一项吧。”
下一项是互赠信物。这又是一道难题。军人没有金银玉器,更没有古玩珍宝。而且时间仓促,这穷乡僻壤又到哪里去买值钱的东西?郑排长略一思索,就卸下腰间的匕首,郑重地交给妻子。鹃儿知道这匕首在丈夫心中的份量,那比什么都值钱!
轮到鹃儿了。她比郑排长更窘迫。她这次来部队,压根就没想到把自己嫁了。哪准备什么信物?她瞄了一眼全身,眼光落在左臂上那一串殷红的手链。那是她在苍龙山上采摘的相思豆穿缀而成的。那原本是想送给阿龙的,机缘未到,没来得及出手。就当是阿龙吧,她褪下那条相思手链。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请君多採撷,
此物最相思。
军营也不乏文人,司仪即兴读起了唐诗。
接下来是婚礼的重头戏文艺表演。首先新郎唱了一曲《血染的风彩》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织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他唱得非常投入,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鹃儿知道,那是他代表一班长和许多牺牲的战友在唱这首歌。
鹃儿银铃般地唱起了家乡的情歌:
……
阿哥阿妹的情意深
好象那芭蕉一条根
阿哥好比芭蕉叶
阿妹就是芭蕉心
……
唱着唱着,她又想起了阿龙。这歌她多次和阿龙对唱过。
“这就是我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吗?”鹃儿在心里问着自己。她把飞扬的思绪从遥远的军营拽了回来,回到了边寨这栋小楼,回到了众目责难之下。
“不,我没有移情别恋。”鹃儿心里自问自答。自打结婚以后,她就决心做好一个军人的妻子。她细心照科郑排长的起居生活。她为他的康复煞费苦心。那种劳累,那种投入,绝对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颓丧敷衍,而是一种军人妻子的荣誉和责任的鞭策。
“别看她装的乖巧听话,心里可狠毒哩!”唯恐天下不乱的二狗又挑事了,“她不让丈夫睡她,还是个没开苞的黄花女呢!”这事二狗怎么知道,难道他每晚都爬在那棵梧桐树上?
“不错,自己还是女儿身,可那能怪我吗?”鹃儿心里想着,思绪又飞向那个惊心动魄的新婚之夜——
“唱得好不好?”
“好!”
“唱得妙不妙?”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战友们起着哄,“再来一个我擦好了三八枪,我子弹上了膛……”战友们嘻笑着调侃着。 夜已深,阳主任体谅郑排长此时的心情。“春霄一刻值千金嘛”,于是他示意司仪到此为止。他站起来,说了几句祝福勉励的套话(这是他第一次说套话),婚礼就结束了。部队不兴闹洞房。也许是这班年轻人不能过于刺激,避免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来。婚礼一结束,就成了新郎新娘的两人世界。
鹃儿坐在床沿,羞红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她微闭着双眼,静待丈夫来为自己脱衣解带。她心潮起伏澎湃,情思飘浮不定。二十年来,自己荒芜的这块处女地,今夜就要有人来耕种了!她多么渴望和期待,又多么忐忑不安。二十年来,对那一刻的到来,她在心底设想过各种感受,却都不得而知。那神秘的感受到底怎样?今夜就能体验,今夜就要来了。
来了,终于来了。郑排长心急火燎地卸下戎装,赤条条地来到妻子跟前,轻轻地将鹃儿揽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她美丽的脸颊,象是要把她吞吃了一样。一双大手笨拙地为妻子脱衣解带。
鹃儿依然微闭着双眼,他羞于看这赤裸的男人。她微微颤抖,全身酥麻,任由那一双大手在自身上游移。 外衣脱掉了,鹃儿心里默想着,内衣也脱掉了,只剩下胸罩和三角内裤了,那一刻立马就要来了。鹃儿的呼吸加重了,她心跳加快,嘴里喘息着,不时发出阵阵幸福的呻吟。
郑排长将几乎赤裸的妻子仰放在床上。他贪婪地注视着这美丽诱人的胴体,白晢佼嫩几乎吹弹可破。凹凸有致让你想入非非。那紧绷坚挺的胸罩下,是一对可爱的小白兔。只要捉住那两只小白兔,一定就会神魂颠倒,飘飘欲仙。那三角内裤里有一处薇薇隆起的高地。那可是一处最神秘神圣的绝妙佳境。郑排长当了多年的侦察兵,也从未侦探到里面的实情。他也曾设想过里面的情形,越想越觉得神秘异常,深不可测。现在,马上就能揭开那层面纱,窥探那里的隐秘,亲历一回那如醉如痴,欲死欲生的耕耘。郑排的一双大手,沿着鹃儿平滑的肌肤往下游动。游过山峰,游过洼地,接近了那处高地。他激动,紧张,血脉喷张。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脑痛如裂…… 鹃儿的呼吸更加粗重了。她不停地喘息呻吟,喃喃地说着“啊不……啊不……”小手本领地捉住他那下移的大手。与其说是阻止,不如说是引导他去寻幽探秘。她热切地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鹃儿没等来那挠心蚀骨的一刻,却等到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呐喊:
“冲啊!杀啊!”
她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穿衣就冲出门外。
隔壁的阳主任听到动静急忙起床探视。他用军大衣裹住瑟瑟发抖,几乎全裸的外甥女。他明白郑排长的伤病发作了,于是急忙打电话调来了军医。
军医给郑排长打了两针,使他慢慢地安静下来睡着了。军医告诉他们,由于异常激动,血速加快,刺激了郑排长受伤的脑神经,他脑海里又浮现了当时战场的情形。军医给了鹃儿一包药片,嘱咐她每两小时给郑排长喂两片,并且不能刺激他过于兴奋。
打那以后,不知为什么,郑排长再没有动过她。鹃儿也遵医嘱,没有主动投怀送抱。
“这不是我的错。”鹃儿在心里为自己辩白,“我也有慾望,我也想做一回真正的妻子。”然而她百口莫辩,丈夫已经死了。
“不信吗?脱她的裤子看!”二狗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淫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鹃儿,仿佛看到那张完好的处女膜。
“哼!”鹃儿鄙夷地回敬二狗一个冷笑,“我决不能让二狗的阴谋得逞。”鹃儿暗喑拿定主意。我是军人的妻子,我绝不能玷污军人的荣誉,绝不能让英雄的形象受损!鹃儿心里坦然了。她恭敬地给德七爷磕了个头,又深情地吻了一下丈夫。突然,她从床头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心口。 血,殷红可怕的血,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她纤细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倒下了,倒在丈夫的胸前。
鹃儿死了。
一屋围观的人惊呆了。德七爷的拐杖无情地落在二狗身上。
四
正当全屋子的人怔立当场,唏嘘不已时,郑排长那僵硬挺直的身体抽动了一下,接着一声长嘘,慢慢地睁开了睁睛,宛如睡梦里醒来。首先映入眼廉的,是那一屋惊恐的眼睛,接着他看到了满身血污的妻子和那插在胸口的匕首。侦察兵的目光犀利异常,侦察兵的脑子转速奇快。郑排长立刻明白了一切。他“腾”地跳起来,抱着妻子撕心裂肺地呼喊:“鹃儿!鹃儿……”然而,他的鹃儿再也听不到丈夫的呼唤了。
有人说打那以后,郑排长的伤病好了。他再也不喊“冲啊杀啊”了。有人说打那以后,郑排长的伤病更重了,他连“冲啊杀啊”也不喊了。他每天一言不发,独自在寨前的小路上徘徊。“鹃儿是因我而死的”,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想起了那个新婚之夜,他梳理结婚两个多月的生活,“我做错了什么呢?”他无数次在心里问着自己。
当那个新婚之夜,郑排长从安眠镇静剂中逐渐醒来,他发现妻子伏在床沿睡着了。折腾了一夜,她太疲倦了。他想重振雄风,再探秘境,却听到鹃儿在睡梦中轻轻呼唤:“阿龙哥……阿龙哥……”眼角还流下了两行委屈的泪水。
“阿龙是谁?”郑排长心中升起一个凝团。能让鹃儿在新婚之夜的睡梦中牵挂的人,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军人虽然全身绿装,但另一顶绿帽是绝对不戴的!“我一定要弄清这其中的隐秘”,从此他再没动过鹃儿。
根据郑排长的伤病状况,部队决定他离职休养。鹃儿的家乡边寨,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是一处疗养胜地。于是部队和当地民政部门联系,在边寨盖了这栋小楼。于是,郑排长带着新婚的妻子,住进了小楼疗养。
来到边寨没几天,凭着侦察兵的灵敏嗅觉,郑排长就认识了解了阿龙。
阿龙是边寨一个祖传的乡村医生。比鹃儿大不了一两岁,文文静静的象个大姑娘。别看阿龙年纪轻轻,在寨里敬老爱幼,受人尊敬。谁家老人小孩有个伤风病痛,他总是随喊随到服务上门,而且收费低廉。他和鹃儿儿时两小无猜,耳鬓厮磨,长大后虽然没有互订婚约,但各自心里都有对方。乡亲们也知道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鹃儿领着阿龙,第一次来这栋小楼为郑排长看病时,他发现阿龙的眼神里除了尴尬还有一丝怨恨。他理解,夺妻之恨任何男人都无法抹平。但是后来,那一抹怨恨慢慢地淡化了,甚致换成了祟敬。他明白那是受妻子的影响。
两个月来,妻子对自己可谓细心照料,关爱有加。洗衣做饭,看病服药,她是一个尽职尽责和蔼可亲的全能护士。可是一到晚上两人上了床,她就变成了陌生人,从不秀爱亲昵。他不知道那是军医的嘱咐。他只知道,鹃儿当初和自己结婚,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她爱自己,那只是一种对军人对英雄的崇拜敬爱,并非那种对心上人的情爱。她嫁给自已,多少带着一种感恩图报的色彩。
“我需要感恩吗?我希图回报吗?”郑排长一次次扪心自问。不!当他和战友们从这里踏上征途时,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你看一班长和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命都没有了,又希图什么回报?又能得到什么回报?他考问自已在和鹃儿的婚姻上,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无意中成了第三者插足,是不是忘了军人的初衷。 “我爱鹃儿,就应该给鹃儿幸福。可是鹃儿现在幸福吗?”郑排长一次次在心里问着自己。多少个黄昏,鹃儿无言伫立窗前,眼巴巴地望向阿龙的吊脚楼,那种幽怨的形态恰是一只笼中的小乌,向往蓝天又无可奈何。我不能做那只笼子!我要放飞鹃儿,让她在爱情的蓝天下自由飞翔。于是郑排长多次给部队打报告提出离婚。他没有提到阿龙,他知道,一个社会青年一旦涉足军人的婚姻,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然而等来的不是同意离婚的批示,而是阳主任一次次来信责难鹃儿。他想当然地认为是外甥女的过错,是鹃儿没有照顾好丈夫。
为了不让鹃儿委屈的泪水无休止的流淌。郑排长不再向组织打离婚报告,他决定私自放飞鹃儿。他主动和阿龙交朋友,认阿龙做自己的兄弟。他积极配合阿龙的治疗。这次,阿龙提出用祖传秘方给他治疗,就是他同意的。他相信阿龙的医德。就算不慎医死了,也正好遂了自己放飞鹃儿的心愿。有时阿龙来了,他故意借故走开,给他们留下倾诉衷肠的空间。他甚至指派鹃儿陪阿龙上苍龙山采药,让他们双栖双飞…… “我做错了什么呢?”然而,鹃儿还是死了。
五
苍龙山下的那座新坟上,趴着一个蓬头诟面的青年,他是阿龙,已经在这坟茔上守望两天了。此刻他泪已干,声已哑,没有哭泣,没有嘶喊,只有深深的悔恨。他恨自己不像个男人,自己明明深爱着鹃儿,却从不敢向她表白。假如早向她坦露心扉,也许这悲剧就不会出现。他更恨自己那晚不该逃走,让鹃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天晚上,当阿龙和鹃儿给郑排长灌下那碗草药,郑排长口吐白沫,出现严重药物反应,直挺挺死过去了的时候,阿龙神慌意乱,始料不及。服用这种草药危险性很大,阿龙事先知道。为了掌握剂量确保安全,他亲口尝试过这种药剂。他逐渐加量一直到最高极限也只是全身麻木并没有至死的危险。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阿龙思考着突然猛醒:自己是健康人,而郑排长身有伤病,两人体质不同,药剂量可能不一样。现在郑排长死了,怎么说得清楚,怎么向部队交待?而且在旁人眼里,他和郑排长就是情敌。利用治病谋杀情敌,多大的罪名,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当二狗从梧桐树上发出“杀人啦”的尘叫时,他更是六神无主,慌乱异常,于是在鹃儿声声“快跑”的急迫崔促下,顺从地跳出后窗,逃进了茫茫的苍龙山中。
一个月以前,鹃儿领着丈夫回归故里,住进小楼的那天,全边塞的人都去看望了她俩,唯独阿龙闭门不出。他怨恨鹃儿无情,怨恨鹃儿移情别恋。
第二天,阿龙对登门拜访的鹃儿拒不开门纳客,任凭鹃儿在门外嘤嘤嘬泣。直至鹃儿乞求他去给丈夫看病,他才因医生职责的使然,背着出诊箱一言不发地向那栋小楼走去。他给郑排长量了血压,听了心跳,把了脉搏,然后拿了几片去痛片,又一言不发地从那栋楼里走了出来,冷漠得让鹃儿直掉眼泪。
终于有一天,鹃儿在苍龙山下截住了出诊归来的阿龙。用她那冷峻得不可抗拒的眼神,示意阿龙跟随她走向苍龙山深处。阿龙从鹃儿那不可违逆的眼神中,揣测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他默默跟随鹃儿爬上山岗,来到他们曾经约会的地方,心想你已为人妇,看你还有何脸面对我倾诉衷腸。
深秋的南国山岗也有了几分苍凉。萋萋芳草已经一片灰黄。枫林红了,荞木已开始褪去绿装。只有那小小的山菊花,还在严风中一花独放。秋虫山鸟在忙于越冬,已经减少了鸣唱,林子里已略显戚静荒凉,也只有杜鹃鸟儿还在无休止地呼唤。
他俩背靠背地坐在林中草地上。鹃儿给阿龙讲起了她那场黄土高坡的婚恋。讲起了那把匕首的故事,讲起了郑排长英勇杀敌的战斗经历。讲起了郑排长在战斗中脑神经受伤的伤情。讲起了舅舅那几近乞求的期待目光。讲起了那场简单而又情深意浓的婚礼,讲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初夜。讲起了因郑排长的伤病,自己至今还是处女的无奈……
阿龙听着听着,心里的坚冰开始溶化了。他何曾想到有这么多波澜曲折?鹃儿爱上了郑排长,说明了女孩儿的心是多么纯洁善良,说明了鹃儿是多么崇拜英雄。自己不也崇拜英雄吗?他想起那次反击战中,自己作为支前民工跟随部队上了战场。他曾经在火线上帮一个双眼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凭他当医生的经验,他知道那个不到二十岁的战士,从此将在黑暗中度过一生。他将看不见明媚的阳光,他将看不见未来妻儿的模样。然而那年轻战士似乎根本没顾忌这些,他仍然挣扎着爬上战壕,摸索着为战友拧开手榴弹盖……
“来呀,阿龙,你来呀!”阿龙循着鹃儿的呼唤来到了草丛的深处。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
绵密齐腰的草丛被蹚出一块平地,平地上铺上一块硕大碧绿的芭蕉叶,芭蕉叶上仰卧着一丝不挂的鹃儿。尽管阿龙是个医生,对于女人的身休结构了如指掌,可那到底是纸上淡兵的东西。哪见过这活生生的裸体!那两个坚挺的乳峰上,山葡萄大小的乳头一抹晕红,那微微隆起的处女地几近荒芜,只是稀稀拉拉地长着几缕嫩草……
“上呀,上呀!”鹃儿嘶叫着,“你躲避我,你怨恨我,不就是因为我嫁人了,不就是因为没得到我吗?今天我把第一次给你,你该满意了吧,你该高兴了吧!你上来啊,你不是医生吗?你试一下不就知道我还是处女吗?!”鹃儿一脸愠色,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淌。
娟儿的举动和她声声嘶喊,像一把铁锤重重地击打着阿龙的心。他想,如果自己此刻赴上去那还算人吗?那不是给鹃儿感情的伤口撒盐吗?那不是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莫大的侮辱吗?他急速地转过身去,发自内心地大声说:“快穿上衣服。鹃儿,我错了……”
鹃儿穿好了衣服,从身后轻轻地拥抱阿龙,伏在他的后背嘤嘤地说:“阿龙哥,你永远是我的亲哥哥!”
打那以后,阿龙的心胸豁然开朗了。他觉得,爱一个人不一定非得占有,爱一个人就得给所爱的人幸福。鹃儿现在幸福吗?由于郑排长的伤病,丈夫不能给她完整的爱,她是多么的无奈啊。我既然爱她,就应该帮她扫除爱的障碍,让她做一个幸福的军人妻子!于是,阿龙在医学的澣海里寻觅。功夫不负苦心人,阿龙终于在爷爷留下的一本祖传秘方中发现曙光,那就是还魂草。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草。还魂草对治疗外伤引起的脑神经病变有独到的疗效。但是,服用剂量很难掌控。量少了没有疗效。量多了危及生命。在征得郑排长和鹃儿同意后,他决定冒险一试。他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独自爬上苍龙山那几十丈高的悬崖采集还魂草。他为了确保安全有效,又偷偷地亲自尝试掌控剂量……
鹃儿死后的第三天,阿龙又从苍龙山的悬崖上采来了一背蒌还魂草。他一边在娟儿的坟前遍插着还魂草,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我一定要救活你,我一定要救活你……”那双深深陷落的眼睛一片灰暗无光。
这时,一只杜鹃鸟儿降落坟头,那殷红滴血的小咀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
“鹃儿……”阿龙一声狂喊,向那杜鹃扑去。杜鹃“腾”地飞了起来。说来也怪,这鸟儿并没有飞得很远,而是不即不离地在阿龙的头上声声叫着“哥哥,哥哥……”引导阿龙向边寨飞去。
“鹃儿……”阿龙一路狂呼一路追赶。
德七爷拄着拐,站在寨子前看见此情此景暗然神伤,老人家难过地摇头叹息:
“阿龙疯了。”
(完)
作者简介:
阳松堂,男,隆回县人,爱好文学,曾发表过短、中篇军旅小说。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八年在隆回七中读书(含文革复课两年)。一九六八年至一九八五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四十七军一四O师四一九团,历任班长、排长、副政指、政指职务。一九八五年至二0一O年,在隆回县药材公司任股长。二0一0年至今退休。
微刊主编:雷响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