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过年

作者：紫蔷薇

那些年我可是盼望过年的，日历渐渐撕薄了，到腊月，父母就要开始忙年货了，腌腊肉，做锅巴，酿糯米酒。

腌制腊肉，我妈会买上几十斤猪肉，肉太瘦不行，肉太肥也不行，肥瘦相间的刀子肉才是腌制腊肉最合适的，制好的腊肉清蒸很香，肥肉呈透明，瘦肉巳然玛瑙，咬一口唇齿留香，用腊肉炒本地小青椒配上豆豉，红米椒，嫣红翠绿是小城舌尖上的美咪，包粽子时塞块腊肉是小城饮食特色，如果清蒸鱼虾之类不放腊肉提鲜祛腥，对外地游子来说都不是正宗能解乡愁的小城特色菜。腌腊肉的盐，花椒，桂皮是要用锅干炒后晾冷，再一层层抹在肉上，放在专门腌肉的瓷器缸里腌制几天。我爹爹会极认真的一层层将肉抹上盐，在缸里层层码好，待天气晴好的时候，一排排晒在太阳下，家家户户晒腊鸡，腊鸭，腊鱼，腊肠，这些腊香味充斥我们那个小巷时，场景也蔚为壮观，那些猫咪也和我们一样激动的窜跳。

过年的糯米酒是我妈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过年时家家必备的米酒蛋，家里来了客人，用米酒卧两个荷包蛋招待就已是贵客了，米酒冲蛋老少皆宜，暖身暖心养胃。做糯米酒要挑选颗粒匀称的糯米，要去指定的那个算命瞎子那买酒麯，糯米洗干净浸泡了再用木制蒸笼蒸熟，蒸熟了的糯米不光软糯还粒粒要清爽不粘乎。我妈会给守在边上的我一个糯米团，我拿个小碗醮着白糖吃是香甜的。我妈做米酒是有禁忌和虔诚的。我妈会把叽叽喳喳吵的我轰走，因为做糯米米酒是否成功是昭示来年的家里运气，我妈是很在意的。如果失手了，整缸糯米酒就成了红色的。我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我家开缸的糯米酒是红色的不是晶莹剔透，我妈开酒缸时就脸色不好，我说这米酒红色像红药水，我妈说童言无忌。

我最喜欢的是守着我爹爹杀年鸡，那时候户家也杀年猪，我是不敢看的，太过血腥，猪叫的也残忍，好在大人们天没亮就杀年猪，我们小孩只负责给左邻右舍每家送碗猪血。年鸡应该是每年腊月29要杀年鸡。我爹爹会煞有介事泡杯茶，还慢慢喝，我通常急的围着我爹爹团团转。爹爹，水开了，开了呀，爹爹还是不急的。开始杀年鸡时，我会团团转绕在爹爹身边帮忙。爹爹会用蓝边碗装点盐和水，吩咐我拿筷子，鸡血流进碗里，我只负责搅动那碗盐水。爹爹知道我是想要漂亮的鸡毛毽子，爹爹会选择揪下长而漂亮的鸡羽毛，会给我把鸡毛毽子用铜钱做好。我还喜欢的是守着拔鸡毛，一只鸡毛可以换几盒火柴，几根灯芯，每年腊月会有安徽人沿小巷叫“鸡毛换灯芯、火柴”。我也会学了大人们讨价还价多要一盒火柴，一根灯芯，但我父母看到是会讨厌骂我，说人家寒冬腊月出来收鸡毛多冷，我妈妈虽然来自农村，但从不教育我锱铢必较，但我们小孩子都有狡黠装老练的成就感的心态。剥下的鸡内金晒干了可以换麦芽糖吃，那是我儿时的过年乐趣。

那时候过年家家做锅巴，芝麻片是大事，邻居们会来帮忙的要趁热切成片，冻米和芝麻都要用柴火炒的香熟。小巷子里不光每家杀年猪会端碗猪血给左邻右舍，每家锅巴也要分给邻居们品尝吃，邻里关系很融洽的。我喜欢吃的是用玉米爆米花做的锅巴，比传统炒冻米的锅巴香酥。后来过年又加了做沙琪玛，沙琪玛麻烦些，要将面粉发酵炸成小细条，还添加花生米，鸡蛋，比传统的锅巴甜酥脆。做这些都是我妈负责炒冻米，炒芝麻，熬糖，爹爹负责添柴，常常墙壁上是我父母灶台前忙碌的剪影，如今我都喜欢看红彤彤的柴火灶，我觉得那团火是家的温馨。做锅巴糖熬麦芽糖是有技术含量的，还要用一碗水验证糖的拉丝，火候掌控好重要，我的兴趣只在用开水泡炒熟的冻米吃，只是贪那米香味。我守着的是最后程序踩锅巴糖，就是将锅巴踩瓷实了切成片，爹爹把方型木框放在垫好的地上，倒进热腾腾的麦芽糖熬制好了的冻米，上面垫上几层油布，我是迫不及待趴在爹爹背上，让爹爹背着我踩，这时候的爹爹是不发脾气的，背着我用脚把冻米糖踩的结结实实，而趴在高大身躯爹爹背上的我是如骑在马背上的将军，手舞足蹈向小伙伴嘚瑟。

过年我最盼望的穿新衣服和压岁钱，我们小时候的压岁钱很少，一角两角的，后来一元，两元，有亲戚给的，奶奶给的，都是簇新的。过完年压岁钱父母就要收回去学校报名要用。我能支配的只有父母给的压岁钱，我攒着买喜欢的小人书。那时候很快乐，过年的味道是欣喜的，快乐的，满足的，是等待盼望着的。

大年三十，团圆饭还没吃饱我会跳出来和小伙伴捡地上的鞭炮放，点了引线乱扔，鸡舍猪圈，炸的鸡飞猪叫，淘起来哪会管怕了爹爹打。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妈妈在房间生一盆炭火，给我们洗澡从里到外换新衣迎正月初一，我每年的新衣服是光鲜亮丽的，新的鞋和新的粉色蝴蝶结。我从不和小伙伴一样捡哥哥姐姐穿小的的衣服，过年穿的里外的新衣服妈妈提前准备好了的。感恩我惠质兰心的妈妈总把我打扮成小淑女样子。常常三十晚我被爹爹从鞭炮现场捉小鸡一样提回家，乱糟糟的头发没了蝴蝶结，炸破了的衣服，湿了的鞋袜，还是难逃爹爹一顿打。我妈妈说“三十晚都讨打挨”。其实大年初一开始，我还是敢玩鞭炮，因为爹爹是真正不打我了的，每年的新棉袄是有烧了的洞，但元宵节后，我爹爹还是要找借口给我一顿揍。现在还能和妈妈提起大年三十晚都打我，可是打我的爹爹都离开我十年了，我如今还回忆怀念那样的日子。那玩炸鞭炮的日子是再也没有了。

成长也许是一瞬间的，后来快过新年我主动给家里大扫除，我会学了邻居一样把家里的饭桌凳一件件搬到小河里去洗，刷洗干干净净，晒干了能闻到原木的清香。那时候居委会老太太们每年腊月会检查各家各户卫生，水缸水满没满，屋子里是不是有蜘蛛网，检查完后会在门上贴“最清洁”，“清洁”，“一般”。

我家里贴的每年是最清洁，爹妈会很高兴我能分担家务了，过年时我哥哥会用红蜡烛溶化熬制做成一束束栩栩如生的腊梅花，插在玻璃花瓶里，邻居们会来参观，都称赞那盆腊梅很漂亮映衬青砖瓦黛如一幅画。

后来，我不再淘的调皮捣蛋了，能安静看书，任何书都喜欢看，过年的压岁钱可以自己支配买喜欢的书。

而今这些我渐行渐老的岁月里，许是受了父母辈的影响，过年得清净爽利，于是进入腊月也是忙碌的擦洗、清扫、洗刷，换来窗明几净，添置几束花，几只憨态可掬的毛毛熊成为新的成员，洁净的家是欣喜的成就感，新意感。现在物质丰富，锅巴，沙琪玛，芝麻片，都不会在家里做了，街上一年四季有卖，但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腊肉也可以买，但也有自己腌制晒腊肉，吃传统的老手艺味道

今天是2020最后一天了，早晨浇花看到水都结厚冰了，如果是小时候的老房子里，那瓦檐下是能见到长长的冰棱的，太阳会让它有七彩的光。虽然今天太阳很明朗却很冷，好在我的菊花，茶花开的还是鲜艳。

2020这一年不是美好的年，全球疫情危机，生意也清淡了，也不敢投资任何，只想安稳过平庸日子。不管愿或不愿，它也终于走到了末尾。

昨晚和同学聚餐K歌，每年年末都要辞旧迎新在一起，其实也就是这些同学能让我无设防的喝酒开心嗨。可以一起回忆小时候，一起回忆少年时，几十年和这些同学一路走来，包容，理解，开心，情同手足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2021新年到来的日子，煮茶品茗，循环听喜欢的歌曲，抱几本名家的散文集慢慢品读，在他们的灵魂里散步。水簇箱里的金鱼怡然自得飘逸，花会散发若有若无的香味。我享受这安静的时光，提笔写下回忆里那时候的过年时光。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2021.恭祝亲朋幸福安康，吉祥如意！

作者简介：紫蔷薇，爱好看书，拍摄，葫芦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