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眼睛
文/龚太银(湖北黄冈)

夜色深沉,窗外下着雨,
“嘀嗒嘀嗒”的雨点有气无力地敲打着破败不堪的窗台。

我又一次惊醒在这漆黑一团的午夜里。我分明知道,这不是雨声作祟,而是父亲的眼睛,那双圆睁不闭的眼睛,又一次入得我的梦来,叫我辛酸,叫我心碎。
我百度了“死不瞑目”的由来,也认真咨询过临床医生的见地,甚至于同济、协和一类的专家教授。他们的解答并无二致,大多倾向于两种说辞:一是猝死然之;二是心存余念,死前有话要说。
父亲死于癌症,从发现病情到“死不瞑目”仅存活不到半年时间。当时,母亲还在,车祸中死里逃生的二哥依照我的“安排”,负责在老家照料。“猝死”一说是不应该有的,那么,是“心存余念,有话要说”么?
我悔恨,我懊恼,这种感情折磨已经伴随我十五年了。我甚至不知道,到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否也会给我的子孙们留下又一个“死不瞑目”!

提起父亲的名字,刘河以上的老年人几乎人皆共知。
解放前,父亲被国民党抓过征兵,在国民党县政府当过通信员。解放后,父亲加入了共产党,投身革命工作,先后担任过张仓四大队支部书记和胡坪六大队财经大队长。
父亲一生,经历了中国改革开放以前的土地改革、三反五反、四清工作组等一系列“大变革”,实践并兑现了一个共产党人“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胡坪的老年人至今还有人说:“那年不是华爷帮忙,我早就饿死了。”是的,上了年纪的胡坪人习惯叫父亲“华爷”。这是我小时候听到最多的称呼,我因此竟以为父亲的名字就叫做“华爷”。
父亲身上的男人味十足,用现在的网络语言形容,年轻时一定是个标准的“型男”:剑眉星眸,玉树临风,眼睛的明亮和腰杆的挺拔,雕塑出一副“高富帅”的形象。

父亲与某首长同庚。在某首长显露步履蹒跚的形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时候,父亲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我那时不无调侃地对父亲说:“比之某,您一定能活百岁。”
天有不测风云。十五年前,父亲不适,医检出癌症,那年父亲七十九岁。

我征得父亲同意,拟定了先陪父亲到沿海城市走走,再为父亲行局部手术的计划。
深圳之行是借朋友的车,与朋友一起去的。在大梅沙海湾,面对湛蓝清澈的海水,父亲不无感慨地说:“伢儿,这是得坏了病,不然真想下去游游!”
父亲的游泳能力,我是亲眼目睹了的。当年胡坪河发山洪,父亲为抢救被洪水冲走的集体财物,只身“踩水”在激流当中,上半身竟然都露在水面上。听父亲说,当年被抓征兵到汉口,他就是从国民党兵眠皮底下跳长江逃脱的。
从深圳返回来的时候,我选择陪父亲坐了飞武汉的飞机。回来后,父亲对人说,现在死了也值,深圳看了,飞机也坐了。
我不明白,大集体的时候,掌管着一个大队的经济开支大权,为集体采购农用机械,往返上海南京等地三五次,怎么连一趟“报销”的飞机都没有坐上呢?
天快亮了,我与父亲“神交”了一夜。

敬爱的父亲,不孝儿在您弥留世间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没能伴您左右,尽孝床前,自知罪孽深重。最后一段时间,您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敬爱的父亲,如果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我一定将功赎罪,绝不会让您老重蹈覆辙。

2020年12月29日凌晨四点止笔于黄州西门陪读村
声明:图来源于网络,若犯侵权,告之删除,谢谢!

作者简介:龚太银,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人,大学本科学历,中共党员,现为蕲春县教育局退职干部。喜爱教育理论研究和散文、现代诗、古体诗词创作,多平台特邀作家、诗人,东坡诗词馆、长江诗词总社编委,著有《素质教育研究》、《面向21世纪教育改革与发展研究》、《21世纪教师职业技能教程》等书,所撰散文、现代诗、近体诗词在报刋杂志和网络媒体发表300余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