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云良
一次酒店用餐,我看到服务员把一块烤馍片和其它食物残渣一起倒进泔水车的一瞬间,我的心也随之一震……多年前,母亲烤馍片的情景浮现在我的眼前。
早晨,我顶着刺骨的寒风放学回来,母亲就把灶堂里烤好的馍片递到我的手上。脆脆的口感、香香的味道,成就了我儿时的一种美食。一次,母亲不小心把馍片的一面烤焦了,看到我对变了色的“美食”犹豫的样子,她微笑着哄我说:“没事的,吃了烤焦的馍片能拾钱!”
母亲这句话一直“骗”了我十几年,直到长大后我才弄明白, 她是舍不得糟蹋那来之不易的馍片。因为经过“六零年”三年困难时期的那一代人,他们深深地懂得:食物是生存之本。
其实,每一个平平常常的馒头,都有极不平常的经历。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每年秋分前后,父亲用沾着泥土的脚在蒿草丛里扫一下,当裤腿上落下一层黄色的花粉时,他就自信的对我说:“又到种麦的时候了。”
此时的乡村到处都是人来车往,人们起早贪黑的忙碌着。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也不例外,他们匆忙咽下包裹着红糖的包子,又急忙赶到田间地头。就算是十五的月亮再圆再亮,他们也没有那份闲情,望着天上的明月对酒当歌——因为月亮你不去欣赏它还是月亮,小麦不适时播种那可是要饿肚子的。
当金黄的玉米、雪白的棉花,地下的花生、地上的芝麻……都一一走进了农家的小院,空旷无垠的原野上便传来“咯噔,咯噔”的耧铃声。
从后稷教民播下第一粒种子开始,以食为天的先民时刻也没有停下农耕文明的脚步。木制的小麦播种耧看似普通,其实凝聚了种田人无穷的智慧:它集开沟、播种、覆土三大功能于一体。前用畜力牵引,后有人力扶摇。畜走、耧过、人行……随着一串清脆的耧铃声在辽阔的黄土地上响过,一粒粒丰收的种子便均匀地播撒在希望的田野。
一行行浅沟显绿之后,麦苗进入漫长的冬季“养精蓄锐”。来年一开春,沉睡在漫山遍野的麦苗便焕发出无限的生机——春分返青、谷雨挑旗、小满灌浆、芒种成熟。
厦脊上的布谷鸟再一次叫起来的时候,就是庄稼户收获希望的时候。
六月天是城里人最怕太阳晒的时候,也是村里人最怕太阳不晒的时候。这个季节,乡村和田野又是一派繁忙的景象。烈日炎炎、麦浪滚滚,怕误农时的庄稼户挥汗如雨、龙口夺食。割麦,捆麦,装麦,运麦;摊场,翻场,碾场,扬场。天空上每一团黑云翻滚,地面上每一阵狂风大作,都会搅动种田人忐忑的心。冰雹打麦子,大雨浇麦场,损失了一家人的口粮,那可是灭顶之灾。只有当汗水换来的麦子装进了自家的囤子,他们的心才会栽到自己的肚子。
粮囤里的小麦要变成饭桌上的馒头,还需要付出另一番辛苦:从淘麦、磨面,到和面、成型,再到生火、蒸馍。历经十几道工序之后,热腾腾、香喷喷的馒头才会走上一家人的饭桌。
因为馒头的来之不易,所以父母都十分的珍惜。掉在饭桌上的馍花、菜渣,母亲都会重新拈起来放进嘴里。生了黑点、长了白毛,已经发酸变质的馍块,父亲也只是简单地用手擦擦、用口吹吹,然后又咽进他的肚子。就算是吃光了菜的盘子还沾着一些油水,父母也会掰一块馍仔细擦一遍吃了,不然他们心里是过不去的。
从小受到父母的言传身教,我也懂得了勤俭持家。不管是熬粥时滚到地面上的一粒黄豆,还是捞面时掉在灶台上的一根面条,我都会把它重新捡起。发现正在滴水的龙头,看到白天亮着的灯泡,我也会随手把它关掉。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们不能只是喊在嘴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也不能只是教会了孩子。我国每年浪费的粮食高达6%,这个数字让人触目惊心。今天我们很有必要重新唤起人们“节约光荣,浪费可耻。”的意识。因为我们的国家还需要艰苦奋斗,因为我国的人民还在脱贫攻坚。

作者:郭云良,中共党员,原稷山县人民政府督学,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山西日报》《山西农民报》《武汉晚报》《运城日报》及多家网络文学平台。征文数次获奖,小说散文集有 《远去的故乡》《故土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