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的诗
1.保定低碳电谷
雾霾起时，玻璃屋多么干净
芭蕉、热带鱼、我和儿子
都忘乎所以，尽情地绿
在氧气涡中游泳
一时间我们解除了父子关系
他撒开我的手
水晶里多了条欢快的小鱼
我站成宽袍大袖的芭蕉
看他游动我就微笑
整个琥珀都是透明的
2.瑞雪巷
七天太长足以记住一条小巷
七天太短
还没开始一段初恋
又逃的仓皇
步行街潮光四溢
瑞雪巷却喜欢回头
不曲折不妥协
大大方方走回
红砖砌筑清水勾缝的年代
墙上剥落大片阳光
似曾相识
就像我还写着过气的诗文
就像它深处那棵塔松到了冬天
更唱起老去的儿歌
就像它眼前有所铁路医院
如今叫做惠民医院
以前有没有白发三千已经不重要
身份证上就是个名字
倒是守住这张脸
才是瑞雪一场
3.菊花巷
落日刚好挂上巷口
投入橘子般舒缓的光
不甚明亮依旧暖人
每扇窗子都在倾听一个太婆登场
“谁打酱油醋，谁买臭豆腐”
一辆旧三轮车驮着老掉牙的吆喝
七拐八绕一路曲折
这是平常日子通向大慈阁
直逼鼓楼
如今这个城市失忆了
亮堂堂的步行街
带丢了一条小巷
以前可以笔直走到门口
现在要攀爬记忆的楼梯
我越来越能够理解
这种步伐
好比打开一瓶刘伶醉酒
那些摇头晃脑的诗人
在流水线上勾兑百转千回的醉
而我穿喉入脉寻找
只是想唤醒一口老烧锅的味道
4.北斗星
从前我在老保定街头喝啤酒
没有情人
蛤蛎小龙虾总能碰头
中秋时节
我们喊老板娘添毛豆
偶抬头看到满天星
和她低俯时圆月溶溶的胸口
如今我得走进殿堂寻找北斗星
明晃晃的勺子牵着
一双双忙碌的手
一个女服务生站在吧台后面
高挽着头发
我想看看她的领口
你不买单她就不低头
5.大慈阁
一场飞絮在古城普渡
终不如一场雪
经得起推敲
落在沟渠中只好顺从流水
随风飘走或可入土为安
能够搭乘鸽哨掠过大慈阁檐角的
必是前生有缘
受过莲花证过菩提
在观音大士座前发过宏愿
于是一颗芥籽轻过浮生
这是动着的人间
一些姓氏在扎根长成新柳
一些被雀鸟吞下肚中
一些走进册页黄泛的族谱里
一些削发为僧
6.直隶总督署
总督走了
抬轿子的人肩上就轻了
他们穿着布鞋走过大旗杆
只要避开车流就好
不用鸣锣开道
打着执事旌幡回避肃敬的仪仗队
已经被装进一个玻璃柜子
给人一次次俯首指认
我抖胆站在当头
那个总兵就勒马不前
他的马鞭
正缴械给门前那棵柳树
阳光把鞭影抛在青砖照壁上
少了区区官威
又比木刻的版画灵动
张挂在空荡荡的午后
尤其适合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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