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 儿》
文/李新红
五月的周末天气尚好,天空缀满了云朵,一片片的,雪白雪白的,形状也怪好看的。有的像蓬松的棉花糖,有的像腾飞的野马,有的像游动的金鱼,它们自由自在,在天空漂浮着。
这个周末,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飘窗前,看云、喝茶、读书。让灵魂在云中行走,在茶中飘香,在书中升华。
于是我把手机调到静音,坐在飘窗前出神的看一朵像野马似的云朵。马头高昂着,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两只后蹄朝后伸展着,那姿势,那状态,简直就是一匹活灵活现的小马驹在奔跑。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停的发出震动声,我扭过头瞟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也就没去管它。一遍,两遍,当第三遍震动时,我接听了电话,原来是老同学雪儿打来的。我有些激动,毕竟20多年没联系了,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心中那份喜悦自然不必多说。

我们寒暄几句后,她说,先去开会,下个周末来看我,请我吃我们县城最好吃的招牌菜。话是这么说,我怎么能让她请我呢,地主之谊我还是要尽的嘛。
雪儿,是我初中三年的同学。我的初中是在她镇上上的,我家离镇上差不多有20华里,必须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一次。雪儿的家就住在镇上,自然不用住校,一日三餐都可以回家吃个热乎乎的饭菜。而我在校只能啃着凉馒头吃着水萝卜咸菜丝,喝着大锅水,只有周末回家才能吃上父母做的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
这期间雪儿经常在家给我带饭来,有时候是她妈包的包子,有时候是她妈包的饺子,有时候是一盒炒菜,用一个铝皮饭盒盛着。这也是我从未忘记的,也是我时常想起的,总想着若有一天雪儿需要我帮忙了,即使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初中毕业后,有的同学读了中专,有的同学读了高中,有的同学直接回家种地。总之,各奔东西,再后来,都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有很多同学从此失去了联系,这其中就包括雪儿。回想过往如同做了一场梦,梦醒已是20多年,不仅感叹,这个梦说长真长,说短还真短。
那时我和雪儿好的就像一个人。下课后就黏在一起,包括上厕也是做伴一起去,衣服也混着穿,今天她穿我的裤子,明天我穿她的褂子,好的像亲姐妹。有时遇到雨雪天气我便留下她和我一起在宿舍啃馒头吃咸菜,喝大锅水。
我总是开玩笑说,跟着我一起体验一次忆苦思甜的日子吧!紧接着她总是给我个白眼,头一扭,嘴巴撅到鼻子上去,说我讽刺她,顺手从我的兜子里摸出个大馒头,打开盛萝卜丝的瓶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嘴里还不住的说:“我妈做的馒头好吃,我妈腌的水萝卜咸菜也好吃。”
一晃从青葱岁月到人至中年,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彼此一眼认出对方。于是,我找出了我们以前的合影。照片泛着微微的黄色,显然有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透过岁月的痕迹,我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她十六七岁时,俊俏可爱的模样。

照片是在一棵杏花开门枝头的树下,我们都用手轻轻触摸着一朵杏花,她上身穿一件粉红色毛线衣,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件衣服。她告诉我,为了要这件粉色的毛衣和她和母亲哭闹了一天,最终她母亲也没舍得给她买。后来她姐知道这件事后,连夜给她织了这件毛衣。下身是一条蓝色的裤子,白球鞋,简单朴素,却不失青春的气息。那时候我们都喜欢穿白球鞋,轻便也舒服,比帆布厚一些,有的是纯白色的,有的是鞋子两遍带两道红杠的。
照片里她齐耳的短发还散发着油亮的光。那时候我经常调侃她,你家的好东西全让你偷吃了吧,看头发都泛着油光。她总是笑着回我一句,没办法,本人就是头发好,可不要羡慕嫉恨噢。齐耳的短发下面是一张白净的脸,一双丹凤眼,透着机灵的光,尖下巴,鼻梁不高也不矮,放在她的脸上那可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她虽说不是多漂亮的女孩子,但绝对是个耐看的女孩子,属于瞅越俊的那种。
转眼周末到了,我提前预定了我们本县的一家特色酒店,订好了一间靠街有落地窗的房间。我喜欢有大玻璃窗的房间,一是这样的环境不压抑,再就是还可以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开车的、步行的、男人、女人、年老的、年少的,总带给你不同的视觉。
我把酒店的位置发给她,便坐在房间静静等她。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街上树木已挂满了巴掌大或是铜钱大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淡绿色的光。路旁的蔷薇开的正艳,一丛丛、一簇簇、五颜六色,美不胜收。娃娃们也脱去春装穿上了夏装,最抢眼的要数爱美的女人们了。被冬装束缚了一个冬季的她们此刻也都换上了漂亮的裙装,穿行在大街上,像一只只花蝴蝶,给这个北方本就花少树多的县城平添了几分耀眼的姿色。
我看了下腕上的表,差一刻12点,怎么还不到,我在心里嘀咕着,便起身朝她来的方向眺望。一会功夫,一辆挂着省城牌子的奥迪越野正朝酒店这边驶来,我猜可能是她。我下楼去接,果真是她。
但是,此刻我再也找不到她从前的半点影子。那修长的身材由于发福已成了水桶。脖子以下,几乎都粗细一样,要说不一样就是她那凸出的肚子了。一条藏蓝色连衣裙裹着她满身是肉的身体,使得肚子凸出更加明显。再看她脖子里,手腕上,指头上挂满了金银珠宝,手里提着香奈儿包包。
那张俊秀的脸已是满脸横肉,丹凤眼再也不是以前的丹凤眼了,就像一条看不到眼珠的缝隙,鼻子被脸上的肉包裹着,以前那么精致的五官,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若不是提前约好,我想,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20多年前的雪儿。
我们坐下来,点了几个菜。我试着几次想和她聊聊在学校时的那些趣事和丑事,我都插不上嘴。她从她的前任丈夫聊到她现在的丈夫,从她以前有一家公司聊到她现在的多家公司,从她家的房产聊到她家的车子……。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被物欲绑架了吗?我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我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下她,是真的找不到以前的那个雪儿了,哪怕一丝一毫。我感觉这顿饭吃的很倒胃口,盼着这顿饭赶快结束。等她稍有停顿时,我想说的话,却再也不想说了,现在的我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如同飞鸟和鱼,鸟的世界鱼无法理解,鱼的世界鸟又岂能懂得。
她见我没有什么话可说,稍作停顿,便问我:“你还在上班吧?”我说:“是的,虽然比不上你们做大生意的,但是我喜欢我的工作,它使我每天活得很充实,很快乐!有空还可以坐下来看看书,写写文章,记录下生活,挺好的。”她问:“写文章能挣多钱?”我说:“不挣钱,纯属爱好!”她一听我说不挣钱,那道细缝似的眼睛瞪了起来,我这才勉强看到了她滚动着的眼珠,她说:“不挣钱,写这干啥?如今这个社会不挣钱的活谁还干,活雷锋只有一个,都死了多年了。”我真想回她一句,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不能怪她,我真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时间吧!
送她上车,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车淹没在县城里,我不觉深深叹了口气,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容颜……

作者简介:李新红,笔名素心若雪,德州市临邑县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德州市书协会员,齐鲁文学签约作家,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散文选刊》《清风文学》《齐鲁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等报刊杂志。2019获齐鲁文学“优秀散文奖”、2020年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散文组”荣获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