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翻耕过的田畴上飘溢黄土新鲜的味道,良田百顷,阿婆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块,地面平整,均匀的犁沟俨如她苍桑褶皱的脸庞。无巧不成书,兰英跟阿婆毗邻,几番寒暄,曾经是多么亲密的战友,可真到了地界分明的节骨眼上,当仁不让,寸土必争。田间地头布满用麻绳连接的纬线,主家掌舵,兰英北头,阿婆南头,几百米的麻线需要奋力扯平摔直,第一回做土地的主人,谁都想泾渭分明,但是你顾了这头,却顾不了那头,人的私心开始显露,像那狐狸尾巴藏掖不住,如何平分秋色,全凭一颗良心。一条直线无限延伸至地球的那端?两个女人,无数起点,能否在分界线交汇?重组生活的界面永远纠缠不清!朴实·纯净的岁月,阿婆赤脚走在一如既往耕耘,继续挣扎的天地里,从北头寻到南头,三百多米的距离,她一步一个脚印,深情留给新的星球;新的疆土;新的家园永恒求索的胎记!篱笆·女人·汗水·乡情·人情味全部浓缩进泥土里,谁还分辨得清?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阿婆常说;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想的愈多愈找罪受!
一把米尺,兰英牵头,阿婆拽着从太阳露出鱼肚皮辰时丈量,拖拖拉拉几个回合,待到太阳八尺杆头,仍然只争朝夕,未见分晓。最后以前车为鉴,车辙中轴敲定楚河汉界。阿婆在前,兰英随后硬生生把合龙之畦拼搭成秦岭巴川,阿婆左右顾盼:“兰英,你早晨起来吃的是麻花还是油条呀?”各自的小心思伴随希望的种子散播开来,同时播在地头河沿一块僵硬的黑石,露出地界的尖端直指朗朗秋空,乡村生活富含曲折方抵达完美。然而人们是多么依赖脚下的厚土,更与黄土扯不断情谊。阿婆会说:“孩子总是瞧着人家的好,庄稼盼望自家的好!”
南湾崖的桥头渐渐失去往日繁华,生产队长的身影,集合哨声将随点将台的陷落而销声匿迹,溪流显得有气无力,龙泉河已撑不起河流的深度与豪情。你走进中学的大门,书写人生的黄金时代。
敷上一层浅绿的麦野,充满青春与圣洁。阿婆蹲坐堤堰说不出欣喜抑或沉重,细细端详麦苗,齐整的田畴,栉风沐雨经历荒年·挫折·悲伤依依塞入秋风的布袋,压在她的肩头。忠厚北上漂泊未知,妮子居家绣花,鼓捣草编,零零碎碎打不起定盘星,你同金根的学资,一样比一样沉重。
霜铺满地的早晨,你过马路徜徉通往井房的水渠,寻觅秋魂·秋韵·秋歌·秋梦,像朵秋天白云无主流浪。感喟永恒光耀的太阳,她久久摩触远没有膨化的水汽,将秋老虎与你光明合一。秋风赶着吱吱呀呀的马车前行,艳阳孪生栀子为弦,片片杨柳叶为琴键,流水与杨柳在秋风里弹奏四季的交响,仿佛回归韶乐之美,形成村野合围。
回望新野,麦苗如一群稚嫩的的孩儿戏耍荒野。上苍真真赋予你无限生机,诗意栖居故乡,狂放不羁的灵魂与肉体,日日消受着母性的伟大!
已是深秋,阿婆再不用为柴薪发愁。冬闲别人家可以猫冬的日子,她推起板车赶电影院的场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