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六年(1618),凤翔知府沈自彰久慕张载学说,搜集整理刊刻《张子全书》,并且欲寻觅张载后裔以维护祭祀张载在眉县的坟墓和英灵,经冯从吾帮助提供信息,从河北滦州迁移张载第十四世后裔张文运及其三子张承绩和三个孙子张元福、张元寿、张元祥到凤翔府,张文运、张承绩和张元福被安置在眉县西柿林村,主持张子书院讲学任教,奉祀先祖;张元寿、张元祥被安置在凤翔齐村。今《张载集》有一篇袁应泰的序言:
“斯道自孔孟而后,得其传者莫盛于周、程、张、朱,其所论著与四书埒,有补于学者大矣。郡伯沈公表彰理学,刻行周子全书矣,复念张子郡产也,为建横渠书院,肖像以祀之,并刻其全书而嘱序于余。
张子立言,精深浩渺,岂余不佞所能窥测!请序其略。
如曰:‘逊其志于仁则得仁,逊其志于义则得义’;‘志大则才大事业大,志久则气久德性久’;‘发志便要至圣人犹不得,况便自谓不能,人若志趣不远,虽学无成’,欲学者之立志也。
曰:‘天下之富贵,在外者皆有穷已,惟道义则无爵而贵,取之无穷’;‘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猷为,与下民一致’;‘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与学正相背驰,故学者要寡欲’;‘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今日万钟,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饿亦不恤,惟义所在’,欲学者之寡欲也。
曰:‘学者中道而立,则有位以弘之,无中道而弘,则穷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则无地以崇其德’;‘大中至正之极,文必能致其用,约必能感其通’;‘博文以集义,集义以正经,正经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欲学者之立本也。
曰:‘由太虚而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太和所谓道’;‘至当之谓德’‘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气有无形、客形,性有无感、客感;欲学者之识道体也。
‘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天本参合不偏,养其气,反之本而不偏,则性尽’;‘气与志,天与人,有交胜之理,必学至于如天之成性,成性则气无由胜’,欲学者之变气质也。
曰:‘仁体事无不在,礼仪三千,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礼之原在心,礼所以持性,凡未成性,须礼以持之,能守礼已不畔道矣,礼即天地之德,圣人之成法,进人之速,无如礼学’,欲学者之崇礼也。
曰:‘敬斯有立,有立斯有为,不诚不庄,不可谓之尽性穷理’;‘静者善之本,虚者静之本,学者静以入德,至成德亦只是静’,欲学者之主敬而主静。
曰‘和乐道之端,和则可大,乐则可久’;‘有无一,内外合,此人心之所自来也’;‘精义入神,事豫吾内以利吾外,利用安身,素利吾外以养吾内’;‘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欲学者之密涵养也。
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牿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之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欲学者之默体认也。
曰‘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纤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矣’;欲学者之常省察也。
曰‘人私意以求是未必是,虚心以求是方为是,责己者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人之耻于就问,便谓我胜于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为心。故学者当无我’;‘无我而后大,大成性而后圣’;欲学者之克己也。
其极功在于穷神化,一天人,尽性以至命。其说曰‘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故以乾坤称父母,民物为胞与,‘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后已。
其尤所惓惓者,在于穷理率性,辨诸子之浅妄,辟释氏诐淫以卫道。故其说:‘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诸子浅妄,有有无之分’;‘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比之凝冰;谓儒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
‘自释氏之说炽传中国,使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师世儒宗尚之言,冥然被驱,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迹,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以不知穷理蔽浮鄙之失,以闻知便了为学者深戒。此其大略也。
今学者大患,患其志之不立。志立矣而功或不继,功勤矣乃复沦胥空寂,变于夷而不自觉,悠悠氾氾,斯道何赖焉!倘读是书者,爽然悟,慨然有立志,进进不已,而不为异学所惑,非苟知之,亦踊蹈之,发张子之蕴以发孔孟之蕴,而衍斯道之传于不坠,斯固张子立言之旨,沈公表彰之意乎!
万历戊午九月朔,岐阳后学袁应泰序。”
袁应泰在序言中摘录张载学说精华字句,提纲挈领地指示学者研究张载学说的路途门径,可见其理学造诣深厚渊博,道德信仰坚定诚恳。但宋明理学家鄙视谈兵习武,大多数人不善用兵打仗,有“平时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的迂腐风气,袁应泰的功绩过错可谓理学家的典型。北宋张载创立的“关学”是宋元明清时期道学思潮的重要学派之一,在陕西关中地区代有传人,绵延至清末民国才逐渐成为绝响。张岱年先生指出:“张载学说有两个最重要特点,一是以气为本,二是以礼为教。后来关中地区的学者,大多传衍了以礼为教的学风,而未能发扬以气为本的思想。”明朝万历年间,长安冯从吾编了一部《关学编》,共收录编纂从先秦到宋、元、明关中儒家学者共三十三人的生平学说,而以张载学说为中心,在关学史上有中兴之功,开了关学研究的先河。在清代经过多次续编,成为研究“关学”的重要参考资料。冯从吾与凤翔人张舜典交情莫逆,“时少墟先生尚居里第,学会益盛。而先生则主盟岐阳,而从游亦众,一时有‘东冯西张’之称。学者尊之,不敢轩轾焉。”(《关学续编》卷一“鸡山张先生”) 张舜典的著作《鸡山语要》今存,收藏在西安市文物局古籍珍藏室。而袁应泰与张舜典不但是凤翔同乡,而且同在万历二十二年(1594)中举。关学崇实学,重气节,“学贵有用,务为实践”的学风宗旨在袁应泰吏治实践和殉国壮举中得到具体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