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怒

下了一夜雪仍在下一个20多岁的

年轻人穿着红雨衣黑皮鞋上满是黄色

的泥从引桥上下来走到12路公交车站站在

举着雨伞的三个老头中间他脸上带着笑嘴里

在嘀咕我也笑起来感觉到脸上肌肉的力量

我走过他们身边雪中我们之间的科克曲线被

切割雪花落得很慢无边的后现代似的天空朝

四周拉长我被它构造奇特的孔吸进去在所在

之地消失一分钟或三小时随后被囫囵吐出来

余怒

深夜回家拖着疲惫之躯在

楼梯上站一会儿使自己平静下来

外面漆黑一团而屋内光线明亮两个世界正面反面如果你

一头闯进去你会大吃一惊谁戴着

牛头面具望着你眼泪汪汪孤独的唯我论扭动四肢

想起去年梦中猝死的某某一天他来串门在沙发上

一声不响不停地发短信猫在他腿上挣扎他没有感觉

我问他发给谁猜这个猜那个他笑而不语是否真有其人

一时半会得不到休息就像从游艇上突然降落到飞机上

余怒

二十岁很感性

把所有莫名其妙

的烂情绪都称作孤独把

军人称作孤独的坦克它们带来

许多新鲜的炮弹直径很大估计射程在100公里

我在家中等待空袭祈祷做一名基督徒看窗外穿着

短裙的姑娘们放鞭炮其中一个裙子被

炸出一个洞其他姑娘大笑如同粉碎了一个

秘密一般高兴我决定马上爱上她并和她一起放鞭炮

像鸵鸟蛋里只能孵出鸵鸟一样绝对

夏日炎炎没人在意牙齿因为羞于

整天琢磨吃什么怀着实习医生的洁癖

突然想起狄金森和米斯特拉尔我不喜欢她们的诗

将一团废纸扔进嘴里嚼碎它们

我只关心我的消化系统嗓子胃因为它们经常

半夜疼痛它们比诗重要

出门时我听见楼梯上一个叼着香烟的胖女人与一个

穿着竖条纹衬衫的高个女人在交流雨天的感受而一个上楼

一个下楼我从中间穿过她们

女人们喜欢夏天并在夏天的大雨中重新认识事物

潜泳时短暂失明海水呼啦灌进耳朵还是不愿抬头

身体各部分的迷茫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局限

被闪电击中过的人

我想问问他的感觉

不过是一种小情绪划破一个句子破碎的句子击中一首诗

余怒

下午接着犯困于是咬一口苹果

为表示苹果的清凉性质我在纸上画一个

透明的苹果悬垂于空中这令我想起了她

当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她长得很快但现在慢了

一次我做胃镜全身麻醉她在我的耳边轻声问我

你会不会真的不愿醒来我们是否应该只爱完整的世界

接下来我画一幅苹果的透视图四个不同

的剖面让我们重新认识苹果及其构造

这一段时间我老是犯困老是感觉天空在不停地掉落什么东西

余怒

早上我穿了红衣服

不用说这一天我都会开心

这是天然的红色

番石榴红它的意思是你并不孤单

有人说只有神秘主义者才穿红衣服这是

什么话炼丹士的逻辑这小子病了隔着玻璃花瓶我们

面对面他嘻嘻笑着口齿不清

这是周期性循环的旧欲望

与刚刚产生的新鲜欲望的面对面

他的房间里养着金鱼他是个单身汉充满幻想他

写过论拉康的论文还写过诗现在他被

一只蜜蜂追着满屋子跑而我坐立不安

我不是神秘主义者但我害怕自己的迷狂

这是个物理世界一个人若战胜不了浮力就会

淹死像那红袍金鱼静静躺在缸底它也穿着红衣服

晚上我在松树丛中独坐

视网膜保留着白天的对象

诗不是语言把一句话倒过来说就是诗

一首诗分催眠状态诈死和荡秋千状态复活

反刍它们我把松鼠和松果看作同一种结构

芳香也分很多种不是一个死定义不为

某个人所有如果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半夜

散发出莫名其妙的麝香味你会不会接受

        肌肤相亲你如何看待美学

        以两只黑头珠颈斑鸠为例

余怒

悬垂于电线上的水珠拉得很长

成了一根水棍子落到我的鼻尖上

我这么描述一颗不起眼的水珠说明我内心已经很清澈

我瞪着远处屋顶将看到的一切东西都胡乱拉扯一番将

它们拉得很长变细变软什么世界观啊而且也浪费笔墨

        这是一个骨科大夫黄昏时咬牙写的诗

        他的灵感来自非洲而不是来自

        某次游玩日本时的男女蒸汽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