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

文：李振强

　　进入冬季，寒风肆虐，似乎越强劲越显它的威力，越狂暴越显得它有个性。寒风一路狂卷，熟悉的风景在它的侵袭下悄然隐退，温暖的记忆也被寒风撕扯的支离破碎。而严冬的脚步却依然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往寒地里赶，接二连三的冷空气，就足以让万物于瑟瑟中呈萧条。

　　北风萧瑟，强劲而凛冽，路两旁金黄色的银杏树，在寒风强劲的攻势里迷失了方向，失控了一般地狂飞乱舞。枝头，那些曾经和它们一起装点过最美岁月的叶子，在寒风肆虐中日渐枯萎，和着记忆与时光，纷纷从枝头跌落……

　　泪眼朦胧，身归何处？风中，写满了离别的哀痛。而寒风，却依旧不管不顾，不肯作半点收敛。那横冲直撞的蛮横，昭示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恣意而张扬。可怜的叶子，在风的淫威下，来不及和树做一次深情的拥抱，便被强行拽下枝头，再也做不回曾经的自己。

　　捡一枚落叶于掌心，顺着叶面上纵横交错的脉络，细细抚摸。从叶柄到叶尖，那条理清晰的纹路里，承载过多少生命的厚望？那细致紧密的脉络里，承载过多少心的希望？那一个个经风沐雨的日子，又刻画过多少成长的痕迹？而今，那些在脉络里依稀可辩的曾经过往，再也无从梳理，无法延伸。多少心酸付给了流水，多少心意还悬在枝头，而梦想已然跌落在现实的泥沼里，何处寻觅？

　　于夕阳西下之时，读纳兰容若的《浣溪纱》：“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心也为之一震。仿佛看到了的是我自己在如血残阳下孑然独立的身影；提笔将满腔凄苦书于文字；将内心深处无可名状的深深哀痛：“爱别离，求不得”。而同样的伤感，也仿佛照进自己的心里，如此清晰、明了。

　　“我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平生”。纵然衣食无忧，纵然外表光鲜，可是又有谁知道，那华丽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哀痛，无从悔恨……岁月，终究要被阻隔在时光之外，一如眼前这幅经了烟熏的山水画，终究是丢了色泽，老了容颜，只留下许多抹不去的痕迹，让你走不进，也回不去。

　　一直以为，岁月教会了自己许多东西，也慢慢学会了淡看年华。然而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在叶一旋半转的风中，顾影自怜的自己，被风迷乱，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我知道，那是季节写下的不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思绪被点燃，在这个寒风萧瑟的夜晚，忽然无端地想起一些事，想起人生若只如初相见这句话来。

　　很想，捡一枚落叶做成书签，让叶子的清香伴着书香，混合成生命中优雅的味道；很想，捡一枚落叶制成风景画，悬在岁月的枝头，让我抬头，就能看见那一抹枫红杏黄；很想，捡一枚落叶做成标本，留下一些永不消逝的东西，丰满单薄的记忆。很想，很想，将永恒书写，然而，我去哪里寻找，那一枚枚飘零的落叶，那一句句风中的誓言？

　　不得不承认，时光无情，它一直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改变着我的人生，改变着我的心境。从最初的美丽温婉到现在的寂寞沧桑，从最初的踌躇满志到现在的心灰意冷，从充满幻想到无语问苍天，常常，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然而，又如何？

　　看着纷飞的落叶，也终于明白，叶之飘零，迷乱的不只是人心，它平添的，是物是人非的伤；寒风肆虐，抽离的不只是身上的温度，它剥离的，是人心上寄予真情的暖。在岁月中穿行，终于明白，所谓的一生一世，也不过是存放在心灵深处的一缕轻烟。

　　那么，可否许我们，在寒冷的冬日，相拥一份温暖，用真情织就生命的美好？可否许我们，在寒意来袭时分，有足够的力气掸落掉内心的苍凉，有足够的信念与勇气，去静侯那一树生命花开？

　　愿时光，有最温情的一面，为我们缝制一件更为妥帖的衣衫，将美好缀进针脚，将情愫雕成心花，点缀在衣襟最上方；愿时光，有最温情的一面，让人生永如初见，让我们在蓦然回首的霎间，于瑟瑟寒风中，依然能感知到岁月的温存；愿时光，有最温情的一面，能够有真情修补生命中的缺失，有温暖抵御寒潮的侵袭，安然渡过这个难熬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