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人酒馆

老井,本名张克良,煤矿井下工人。在《诗刊》等发过多篇作品。获得过第二届桂冠工人诗人奖等。以底层诗人的身份参与过鲁豫有约等节目,是纪实电影《我的诗篇》的主要诗人演员之一,鲁院新时代诗歌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矿难发生以后
……煤层哭了,巷道哭了
化了一半的钢梁哭了
熊熊燃烧的火团也哭了
大地的体内哭声澎湃,哭得最凶的
最旺的是头一束扑到人身上的火苗
……单架哭了,救护车哭了.医生和护士哭了
手术刀和氧气瓶也哭了
整座煤城中泪雨倾盆
哭的声音,最高的人是矿长
哭的肝肠寸断的人是死亡家属
……火化炉哭了,骨灰匣哭了
冰冷的墓碑哭了
火葬场通向墓群的整条大道
都在哭,哭得最哀婉的就是那锹
最先触摸到骨灰匣的新鲜黄土
……山峦哭了,流哭了
乌云和老天哭了
太阳和月亮难过得全化成了泪
哗哗下落,悲怆
将昏暗的天地缝成一整片……让我不明白是:
如此汹涌的泪水
却仍未打湿本地出版的一张小报纸
——报纸没哭 电视没哭
公文中的统计数字也没哭
高昂着刚强的面孔,它们用指点江山的手指
在这块瞬间洇湿的版图外围
画了一个又高又厚的圆,然后径直移开

▎矿难遗址
在煤矿井下,发生一次瓦斯爆炸后,现场产生出的大量瓦斯及明火往往会引起接二连三的爆炸,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在此时只有砌上隔离墙,将现场暂时封闭,以隔断氧气的进入,从源头上杜绝爆炸的再次发生。于是,没来及抢救出的许多遇难者遗体便被长久地搁置了地心的黑暗里。
——题 记
仍在低泣……
还有许多钢钩般锐利的
求救目光,挤出石头墙缝
扯住我的肝肠,直往墙内拉
……原谅我吧,兄弟们
原谅我不会念念有词,穿墙而过
用手捧起你们温热的灰烬
与之进行长久的对话
所以我只能在这首诗中
这样写道:在辽阔的地心深处
有一百多个个采摘大地内脏的人
不幸地承受了大地复仇时
释放出的万丈怒火,已炼成焦炭
余下惊悸、爱恨,还有
……若干年后
正将煤攉入炉膛内的
那个人,在呆呆发愣时独对的
一堆累累白骨……
地心太黑,太封闭,兄弟们
把你们悲戚、潮湿的灵魂
这条条闷热、漆黑的闪电
都伏到我的肩上吧
把你们所有的怀念、悲愤、渴望
都装入我的体内吧
我愿做一口活的棺材,一座
移动的坟墓
殓载上你们所有残存的梦
一直往上走 ,一直走到地表
那个阳光暴涨的地方,再把它们释放出来
先晒去悲痛的水分
然后让它们赶紧去追赶
那缕缕飘荡了一年仍未
斜入地心的,清明寒烟

▎塌陷湖
奉献过的地心空空荡荡
大片的土石不断陷落,做跨时代的填补
留下地表一个注满雨水的无底穷坑
一颗硕大得足以填平苦海的清澈泪珠
默默地荡涤着天地间的尘埃与荒凉
多少苦难与悲怆,都圣贤般地在这水底沉淀……
在每个清晨或傍晚,透过在其表面的烟霭
我望见的总是神秘和深不可测
那湖底深处的伤口,隐约地吐出宇宙中的一团黑洞
比海洋还深,比家园还久的塌陷湖
代表了矿山明媚的一面
它是矿山心尖一滴韵脚翻滚的老泪
是矿山遥望苍穹的一只眼,而当过去的传说
水草般地在湖底晃动之时
水面上忽起了层层细浪,此时祖先们冒火的身影呼呼出现
搭建成水底的环形山脉
一只旧船,扯开白帆清亮的声带
载着矿山女儿殉情投湖时发出的那声巨响
驶向天与地的逼仄之处

(图片来自网络 )
唵-摩由啰-讫兰-帝-娑嚩-哈(孔雀明王心咒)无数次回向给发愿光明,温暖,勇敢,无畏的世界!

【小酒馆诗人】
平易 自由 兼爱 公义 真性情 容错 体温 普世

